这一下摔得厉害。

施少连摔得闭眼,蹙眉忍耐着痛意,唇色一丝发白,好半晌才自己摆正身体,看着她僵硬的身体,扭到一旁的娇靥,苦笑一声,拉着她的手柔声道:“解气了么?要不要再推一把,把我推到水里去?”

他嘶声将下颌摆在她的肩头:“正磕在头骨上,有点疼……”

“我以前欺负妹妹的时候,妹妹心里是不是更疼?”他搂紧她的纤腰,“到底有多疼呢,我那时候一心欢喜,想要赚银子养家,又筹谋着让妹妹嫁给我,竟然都忽略了……”

男人的手掌摊开在她面前,一道细长的伤疤划过手心:“是在钱塘受的伤,正巧在茶楼听见妹妹的笑语,不慎把茶盏砸碎了,一片瓷渣握在手里,半点知觉都没有……血把整只袖子都淌湿了,你们走了我才回过神来……血都已经干透了……瓷片扎进肉里,和血肉黏在一处,拔出来剔骨般的疼……”

他的眼里也微微湿润,像润如酥的春雨,闪着清亮的光辉,呼吸轻哽,喉结起伏,是说不出的委屈,明明白白想让她疼惜,手悄然抚上了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将唇贴上去,轻柔又缓慢的辗转在她唇角:“我去佛祖面前请愿,想和小九儿心意相通……想将妹妹的痛都转到我身上来……我的痛……偶尔也想让妹妹知晓……让妹妹知道我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他的话语温柔得像波光粼粼的湖水,清风如沐,日光绵长,寸长的银色小鲫鱼越出水面,湖底静水深流,缓慢又沉稳的打磨湖底的卵石,磨得光滑圆润,玲珑剔透。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握得是那样的紧,指甲深深抠进他的肌肤,带来刺痛:“不要,你放过我……你让我走……”

“好……放过你……放过你……”他的唇贴在她饱满的红唇上,轻轻安慰慌乱的她,捧着她的脸腮,将她后续的话语堵在唇舌间,不急不缓吃她的唇瓣和粉舌,像吃香糖果儿一般,一点点咂吸和含吮,吸舔她香甜的津唾,扫过颗颗贝齿,挑弄滑腻柔软的唇壁。

船舱内咂咂之音若池鱼咂食坠落水面的莲瓣,是津唾吞咽的声音,带着喉管滚动着,放大在两人耳中,他不急躁,也不缓慢,掐着她的喜好,慢慢吃得她红唇肿胀,眼波饧涩,脸颊滚烫。

他悄然把她挪到腿上来坐,两人肉贴着肉,肩对着肩,总要款言温语抚慰她的委屈,再勾她迷乱她的神志,受惊的狐狸龇牙咧嘴咬了几个月,早已经精疲力竭,其实正是该捋顺皮毛的时候。

她累得窝在他怀中睡着。

后来被他吻着醒来,正是皎洁月下,画舫停在一处颇清净的地方,他温柔注视着她,眼里撒满星辉:“回家去,小九。”

第119章

杨宅距秦淮河不远,施少连拖着甜酿的手弃舟上岸,沿着条清净小巷拐了两拐,走过一带粉墙黑瓦,墙根点缀些许新绿,小角门半掩着,吱呀推门,跨过石纹模糊的门槛。

根茎虬结的夹竹桃初初萌出一点春意,宅子有些年头,虽然能看出翻新的痕迹,但地上的石砖、屋檐的鸱吻、屋舍的梁木都透着陈年的气息,四下静谧安宁,不似有人住的模样,但越往内走,似乎能孩童妇孺的嬉闹笑声,凝神细听,又悄然无声。

施少连带着甜酿穿过重重圭门,一路稀疏月影跟随,树影人影窗影,到处是缭乱的影子,分不清眼前景致是真是假,她明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却有似曾相识之感,心头沉甸甸喘不过气,一重一重的门往内走,一直走到最中央的主屋,那是主人住的地方,也是女子一生的终点,在这屋子服侍夫君,主持中馈,生儿育女。

这像一个新的开始,又像是最后的归宿。

宝月正带着几个小婢女,掌着灯笼在树下烧艾草驱花圃里的四脚蛇,听见脚步声从后头来,抬头见一张熟悉的女子面孔,愣了两愣,张了张口,又惊又喜,难过又委屈喊了声:“夫人。”

其他下仆见宝月开口,也齐齐屈膝敛衽:“见过公子、夫人。”

她已经是这家里的夫人了?甜酿愣神,顿足不肯再往踏一步,被施少连揽住,环住她的身体,推着她往前去,柔声道:“早该回来了,阴错阳差好多年。”

他轻轻又长长喟叹了一声。

“对不起,小九。”他和她十指交缠,在她耳边求她,“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如今重头再来,你想做什么都好,做什么都任凭你的心意,但凡你说的话我都听在心里,我不会强迫你,不会逼你,不会罔顾你的意愿……原谅我吧。”

男人的绵绵情话随着呵气一道灌入耳中。

他是极尽温柔的,曲意逢迎的,将她柔软的手包拢在手心,丹凤眼含情斜睇,唇角笑容温煦如暖阳,自有一段风流态度。

甜酿清亮的眼眸盯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婢女,艰难动了动唇,从那日起,她总是说不出来话来,不知是讽刺他的格外关照,还是冷笑他的为时已晚,或是有别的应对,这算不算是破镜重圆?但他们从未完整成为一体过,可彼此的身体和人生已经纠葛得太深,每动一步都是伤筋动骨,两人中间横亘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