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怕伤着她,上了药,甜酿仍是半死不活闷在枕上,似睡非睡,施少连这几日恶啃了一顿,身体舒爽了,心头还是不痛快,咬牙切齿恨她:“你再摆出那副样子,我只要想要,哪管什么白日夜里,白日宣淫也不是没有过。”

王妙娘也来榴园,甜酿再怎么了无生趣,白日也好歹被人推搡着梳妆打扮,在屋子里喝茶说话,做些闲事打发时日。

在榴园住过两日,屋里的那些她常用的东西,又被婢子一样样收拾起来,施少连道:“家里船来了,我带你回金陵去。”

他不说去金陵,说是回金陵。

只有两人,王妙娘母子三人都留在江都。

“这屋里的东西,你若有还喜欢的,就带着走。”他道,“不喜欢的,不想带的就留下。”

她盯着他看,他却低头喝茶,板着面孔,语气也是不屑:“你如今被人休弃,出门也要被人指指点点,丢了施家脸面,离了江都后,以后也不必回来了。”

甜酿弯唇微笑:“这倒好,我和芳儿妹妹又重逢了。”

他皱眉,捏着杯沿,想起旧事,声音颇冷:“你住你的宅子,她住她的,不相干。”

这回收拾不劳甜酿动手,婢子们一件件把东西收拾出来,都给甜酿瞧一瞧,她若还想要的,便点点头,若不想要,那就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了,旧衣裳旧首饰,书本笺纸,自小玩到大的玩意儿,当年收拾的时候,件件都是喜欢的,如今看来,件件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后来婢子搬出了一个眼熟的精致小箱,打开一看,香气四溢,箱内塞了七八个避虫的香囊,崭新红绸之下,是一套珠光炫目,金线煌煌的嫁衣,正是七八年前她亲手绣给自己的喜服,从榴园走的那一日,她还在他面前穿过这件嫁衣,骗他说要去金陵穿着嫁给他。

甜酿把沉重的嫁衣捧在手上,仔细抚摸上头的金线银丝,精美绝伦的绣花,良久之后,对婢子道:“去外头架个火盆,把衣裳烧了吧。”

婢子看着那件精巧之至的嫁衣,不敢接手,嗫嚅道:“娘子,这样好的喜服,留着也好哇……”

“去架火盆。”她扬起秀眉,语气平淡又不容拒绝,“我自己来。”

婢子垂手去外头烧火盆,管事的婢女不敢大意,着人偷偷去寻施少连。

外院的小厮着急把施少连找回来,施少连听下人说话,旋即皱起了眉,一旁的况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等施少连回来,火盆里已经把喜帕绣鞋这样的小物都烧尽了,地上散乱了一地的白润润的珍珠,正是从喜服上抠下来的珠串,王妙娘和几个婢子正心疼扯着那件艳红的嫁衣,袖子已经被甜酿剪开了一道口子,这衣裳就要不得了。

甜酿手中握着绣剪,素着脸立在一旁。

他脸色阴沉如天色,一角踢翻火盆,烟灰里扑腾着丝绸的焦气,众人听见轰隆一声,都缩了缩肩膀,无人敢留。

那双丹凤眼从甜酿面上扫过,又冷又硬:“你做什么?”

甜酿抬头望他,语气平静:“烧嫁衣,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他盯着她,咬牙,绷着脸,突然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妖艳又讽刺的笑:“你以为我会娶一个嫁过,又被夫家休离赶出门的女人?你以为我还会娶你?”

“不娶,那最好不过。”她露出一点胜利的微笑,将剪子扔在地上,“我已经嫁过一个丈夫,让我再嫁,还不如死了算了。”

“看不出来。”他眸光极寒,冷言冷语,“你还是贞洁烈妇。”

“当然不是。”她眉眼弯弯,笑得灿烂,“我这种人,实则人尽可夫,只是不能嫁人,若是嫁了,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闭嘴。”他低喝。

他说闭嘴,她果然不再说话,乖乖回到屋里,动手收拾要带去金陵的箱笼。

深秋时节,前两日的暖阳刚有些舒坦的趋势,这日刮起了大风,冰冷的雨拍打在窗上。

凄风苦雨吹着号角,屋外漆黑一片,屋内也是昏暗的,潮湿又阴冷,连烛火都是奄奄一息,挣扎了两下,在不知何处窜来的瑟瑟冷风中委顿熄灭。

帐内人早已自顾自在婢子安顿下睡了,他在外头坐了半晚上,才将满腔冷意往下压住,回到内室,脱衣裳安歇。

无论他心内有多大的怒意,多重的戾气,却还是要回到她身边来,占有她的身体,消磨她的时日。

他在被内触碰她的身体,不经意摸到她的一只手,冰冷冷没有温度。

离开那么久,他们能做的,不是推心置腹,冰释前嫌,而是找机会给对方捅刀子,在身体上折磨彼此。

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说他这几年为了找她,耗费了无尽心血,为什么不说她离去时他撕心裂肺的痛苦,为什么不说他日日夜夜对她的渴盼,为什么不能坦坦荡荡说出口来?

大概是怕她回以轻蔑的嗤笑,像拂落灰尘一样把他从身上拂去。

她为什么不问呢?她明明有那么多疑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