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新闻是肖俊平自己一个人收听到的,直到汉口广播电台女播音员那哀伤悲愤的语调消失,晋军参谋都没有从震惊中挣脱出来。

大冢联队,日军濑名师团之大冢联队!

肖俊平回忆到,自己从文城带领旅部的一个电讯班和护卫连驰援丰店,正是被这个濑名师团的骑兵在城外击溃并追杀。想不到,这伙残暴的鬼子,竟然在打下丰店后、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进行大规模的屠杀!

女电讯兵!

肖俊平在这一刻,蓦地想起了在小榆树山大王峪的山谷里,濑名师团的骑兵抓住了自己手下女电讯兵时实施的凌-辱和残杀——这伙日本兵的残暴本性,在那时就已经崭露无疑了。

丰店丢了,文城眼下怎样?肖俊平心急如焚,他又情不自禁地怨恨起这支裹挟着自己跑到深山的八路军队伍了——跑!跑!就知道跑,丢下友军,丢下同胞,跑到这荒郊野岭里来,干什么!?

晋军参谋跟随的5连1排,驻扎在河口村的闲置民房里,并且他与吴子健在一个屋。此时,气喘吁吁跑来的吴子健和夏连山,在听罢肖俊平痛不欲生的讲述后,同样震惊地面面相觑。

而夏连山随即想到的,就是自己姐姐夏百合全家的安危,他一把抓住吴子健粗壮的胳膊,近乎哀求道:

“副营长,我现在就要去丰店!请你批准,我不带任何战士,你让我一个人去就行!”

肖俊平停止了对二营的忿忿指责,他不无同情地看着5连的这个副连长——是啊,自己牵挂的还只是部队城池,而夏副连长的亲人就在丰店城啊,老天保佑他和他的亲人吧!

吴子健一只手握住了夏连山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才黯然神伤地开口说道:“我同意你去,但不是一个人!现在,这已经不光是你的家事了,这事关整个八路军林师徐旅的荣辱!肖参谋批评得对,我们二营对丰店的失守、对全城百姓遭到屠杀,负有责任!”

夏连山的泪水汩汩地流了下来,他松开副营长的胳膊,瘫软地蹲到地上,无声地啜泣着。晋军参谋转自广播电台的噩耗,已经令这个坚强的红军战士肝肠寸断——姐姐!

吴子健当机立断,由夏连山带领侦察组,再次赴丰店。根据中-央社的电讯内容,肖俊平判断,完成了对戮城掩盖行动的日军,应该已经打开了城门允许人们进出。吴子健要夏连山的侦察组争取进入县城,摸清日军留在那里的兵力部署、以及守城两支友军的下落。

这个耻,二营一定要雪!

“夏长官,我说句或许不该说的话,”病榻上的晋军参谋低沉地一字一句地对夏连山说:“我理解你担忧亲人安危的心情,但搞情报,切忌关心则乱,你一定得沉住气,不能冲动。”

夏连山抹了一把脸后,坚毅地回答:“放心吧,肖参谋,我分得清家事国事!”

吴子健指派了三名战士与夏连山同行,这是留在山口的战士中所有会骑马的人了。此前,考虑到进山的道路崎岖,二营主力在向山内转进的时候,将大部分马匹都留在了河口村,夏连山正计划开展对一个整排战士的骑马训练。

临行前,肖俊平又抓紧时间,对夏连山描述了日军一个师团的序列构成、番号特点、武备装束,以利于他在侦察时对号入座。夏连山逐字逐条地用心仔细地记着——和许多八路军的基层指战员一样,他也同样对日军与众不同的军队编制感到陌生和懵懂。吴子健则叮嘱他,一旦能入城,就不要吝惜时间,尽量将情况摸准摸透。

送走了夏连山一行,吴子健继续和肖俊平研究局势。晋军参谋建议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向文城和灵石方向派出侦察组,以确定文城如今是否还在国军手中,同时争取查清上次夏连山在丰店郊外看到的、开往文城的日军下落。

“吴长官,如今贵军可谓是孤悬敌后,”肖俊平拿着夏连山手绘的那张地图,指点着上面的标注说道:“你们正北和西北的两个要点——丰店和文城,很有可能都已被日军占领,西面的同蒲铁道线离这里仅二十多里路,灵石县的那个点,是铁道线上离你们这里最近的一个点,如果接下来日军长驱直入再占灵石,就形成了对你们这处所谓根据地的半扇形合围。”

肖俊平已经根据自己从前在独12旅旅部审视军事地图的记忆,对夏连山手绘的这张当地地图作出了许多勘误和修正。通过这两天与吴子健的朝夕相处,晋军参谋也逐渐明白了八路军林师徐旅这个营、单独冒进到这片生疏地域的目的,对“根据地”这个词,他也有了自己的领悟——那就是抢占地盘的另一种说法。

吴子健看着地图,严肃地聆听着肖俊平的阐述。他果真有了危机感——原来一直畅想着关门山是既无日军也无国军的空白地带,可以放手大建根据地,但是此刻看着肖俊平手里的地图,再听着这个情报参谋的分析,二营副营长心情异常沉重。

他按照肖俊平的建议,请河口村的老乡帮忙带路,向铁道线的文城、灵石分别又派出两个侦察组,赶着马车和驴车前往。同时他写了个简单的情况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