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吗。”

安南轻声念着,微微沉默了一瞬。

他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英格丽德那边……大概的确是《天车之书》的另一面吧。”

“没错。她的确有飞升成为天车的可能。”

纸姬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拥有主动权的,其实是你这边。

“假如你放弃了天车之书、或者你飞升的比她更慢,那么《赞颂天车之名》就真的会成为一本预言书——因为英格丽德已经确实的完成了上面的预言。她将会‘因爱而飞升’,成为货真价实的天车。

“但假如你在她之前飞升,那么《赞颂天车之名》从最开始就不会成为一本预言书,里面的事也就没有应验的必然性……”

“……因为,命运乃天车之辙。”

安南喃喃道。

他此刻才终于完全理解了这句话的“完全正确性”和“选择正确性”。

这句话是记载于《赞颂天车之名》里面的。

如果胜利的是英格丽德,那么这句话就是表明“天车永远行驶于命运之上”。

而如果胜利的是安南,这句话就变成了“唯有天车才能决定命运”。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诠释,所带来的也将是完全不同的力量。

这就是在真理之书收集完成之后……进行开光的仪式吗?

安南忍不住询问道:“是所有的真理之书,都要进行这样的抉择吗?”

“哈,怎么可能。”

雅翁呵了一声,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当真理残章全部集齐到一人身上的时候,世上哪还会有这么多适格者。

“莉莎那孩子当年会遇到这档子事,是因为这真理之书从最开始选中的,就是‘他们两人’。或者说,是‘爱上了莉莎的皮格马利翁’。

“英格丽德那孩子,则是从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仪式了。《赞颂天车之名》更是远在那之前……在你没有顺应《天车之书》的召唤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英格丽德就已经有了天车的一定适应性、甚至好几次都看到了成功的曙光。严格来说,她才是先来的那一个。”

说到这里,雅翁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安南。

“而你呢?在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小混蛋将自己的脑袋重置过后,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将《天车之书》集齐了。对于英格丽德来说,这等于是彻底否定了她的心血、否定了她存在的意义。

“英格丽德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她会作出什么样的举动,我都很期待。”

雅翁咧开嘴,呵呵的轻笑着。

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恶意。

那是发自内心的愉快。

这并非是对英格丽德有什么意见或是敌意。只是单纯的有着“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这幅表情”的奇怪期待。

安南对此倒也不算意外。

雅翁毕竟是悲剧作家的老师,也是悲剧作家当年所信奉的神。

就光是看悲剧作家那样的乐子人性格,他当年会全心全意崇拜的雅翁,大致是个什么尿性、安南也不是没有预料……

而且哪怕是乐子人这个领域,雅翁也无疑是悲剧作家的导师。

悲剧作家之所以被人厌恶畏惧、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会亲自导演一出悲剧。

比如将父亲出轨的秘密悄悄告诉孩子、来让妻子在偶然间发现;亦或是告诉某个孤儿,他的养父就是杀死他亲生父亲的凶手;再或是告诉某个罪犯、他其实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

他所说的话,无一例外都是实话。

但也都是别人不希望他说出来的话,同时也是会带来悲叹与不幸的言语。这点来说,他与无面诗人稍微有些相似,只是无面诗人这样做的原因,通常是因为它作为守密人、“不希望某个秘密被埋葬”,因而想办法将它告诉另一人——这样相对正面理由。

也正因此,悲剧作家和无面诗人,才会被人们称为“小丑”和“大丑”。

与无面诗人的动机完全不同。

悲剧作家就是喜欢戳破人们保留的那一层伪善之膜,将最为残酷、黑暗的事实公之于众;他会引导迷茫庸碌的灵魂开始向上求索,但无论对方走的是正道亦或是歧路,他都只是会站在一旁欣赏。

“——那是因为,墨兰波斯那孩子相信人性本恶。”

雅翁只是一眼,便猜到了安南在想什么。

他当然没有读心的能力——或者说,就算雅翁有,他也不屑于使用。

只是他卓越的智慧,让雅翁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安南为什么会突然沉默了一瞬、以及他到底在思考什么。

雅翁毫不客气的说道:“这是墨兰波斯不成熟的地方,也是他最接近疯狂的领域。

“所谓的艺术,就是要追求‘清醒至极的疯狂’。但他疯狂太过、清醒太少,与其说是在追求艺术,倒不如说是看剧上瘾的票友。

“他只是期待着阴谋的胜利或是阴谋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