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神情有些尴尬,顾谦内心则是努力憋笑,张君令的话听起来像是含沙射影,但其实不是……这个女子干净的像是白纸,哪里懂得含沙射影?

她真的就只是在说这件事情。

并没有讽刺太子谋权篡位的意思。

除此以外,顾谦心底还有些感慨……原来自己不被知道,不是因为青衣女子消息不够灵通,而是自己太过渺小,比起天海楼战争,天都政变,自己这样的人物还只是小蝼蚁,哪怕在三年前的剧变之中自己有“参与”的成分,名字也不会被记在史册里。

更不可能被推演而出。

自嘲的笑了笑。

昆海洞天的推演之术,应该推演的都是登上历史舞台的“大人物”。

太子喝了口茶,掩盖自己异样的情绪,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张师妹,知道宁奕这个人么?”

顾谦眯起双眼,暗道一声。

来了。

这场棋局,茶会,最重要的地方……来了。

张君令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然后开口,“我此行来天都,便是为了‘宁奕’而来。”

说完,她从腰囊里取出了两包黑白棋子,这两包竹囊先前就栓系在腰间,随风晃荡,符箓贴在竹囊上,发着淡淡荧光,并没有拆封。

“先生对我说,宁奕是我命运之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张君令缓缓道:“我需要趁早见他一面。”

太子笑意满面,“所为何事?”

张君令摇头,“不知。”

她顿了顿,道:“先生还对我说,若离开昆海洞天之后,不知自己要做何事,不如来天都皇城找师兄你……”

太子皱起眉头,再次问道:“找我又是为了何事?”

张君令还是摇头,笑道:“仍是不知。”

太子也笑了,“老师的谶言倒是古怪……师妹不知道离开昆海洞天之后要做什么?”

青衣女子按住棋子,缓慢推行。

棋局斗转。

兑子厮杀之后,太子陷入了绝对的劣势。

再有一杀,将是绝杀。

张君令柔声道:“这点……倒是知的。我心中并无杂念,只想修行,但在洞天之内,已抵瓶颈。所以我离开昆海,来天都见师兄,想问问……接下来,该如何修行?”

这是她想要交换的“情报”。

更像是一个坦诚的,想要得到答案的渴求解惑的孩童。

这个问题朴实的让人有些发笑。

太子淡然道:“很简单。留在天都城。你就可以破境。”

张君令挑了挑眉。

顾谦同时也挑了挑眉。

李白蛟笑着推子。

反将。

张君令挪帅。

太子继续再将。

下士。

再将。

青衣女子陷入沉思。

太子笑着说道:“宁奕是三年前天都皇城烈火中的一团雾,所有的推演之术,到他身上,便不会再有卦象和结果,他是万物的‘终结’。三年后他从妖族天下重生,回归大隋,引发了北境的‘天海楼’战争,沉渊君为了他,遣动将军府十万铁骑,踏破凤鸣山,与白帝开战。种种因果,天下气运,都围绕他兜转……按师妹的说法,这样的人,是杀不得的。”

张君令盯着棋盘,面无表情回应道:“自然杀不得。”

杀了,要折自身气运。

太子又笑道:“韩约和宁奕,气运孰强孰弱?”

图穷匕见。

一阵沉默。

顾谦的后背渗出了大量的冷汗,他没有抬头,默默保持着持笔记录的姿态……棋局始终停留在太子落子后的那一步,张君令久久没有再行棋。

玉屏阁的茶盏屏风内一片死寂。

呼吸声音都变得微弱。

“尚不可知。”青衣女子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开口,面色也变得苍白了好几分,似乎是刚刚抽出心力去推演了什么,她沙哑道:“你想做什么?”

“这正是本殿今夜喊二位入宫的原因。”

太子微笑道:“顾先生今夜恐怕也知道了……这世上,亦是有本殿也杀不得的人,那些不受本殿皇权的大气运者,该怎么办是好?”

要命的问题。

顾谦压低声音,道:“殿下需要一把剑。”

太子又问道:“宁奕会当本殿的剑吗?”

顾谦深吸一口气,严谨道:“要看宁先生……够不够锋利。”

“正是了。”太子笑出了声音,深深看了年轻男人一样,“所以圣山之间的那些恩怨,本殿看在眼里,顾先生出了宫,不妨帮本殿传达一个消息……那些想杀宁奕的,大可放手去做,无须担心天都会追究,本殿想看看蜀山小师叔这把剑,在刺向东境之前,会不会被别的东西折断。”

顾谦起身抖袖,行大礼。

宁奕的剑……若是轻易就折断了。

也不配刺向琉璃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