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还未完全从练功时的状态脱离出来,便有人在书房外敲门。

敲门声甚急,咚咚作响。

他从案前站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

前来禀报的这名衙役踉跄着差点跌进门槛,往前冲出几步后方才立稳。

衙役是个年轻小伙儿,平时是个挺害羞的人,可这次却顾不上脸红,朝外面张望几眼后,掩上房门,径直向正卿大人禀报道:“大人,朝中又来了新圣旨!”

刘驽眉头微微一皱,“哦,关于甚么的?”

自他上任以来,这朝中圣旨便发个不停,不是为了给一些胆敢秉公直言、建议朝廷改良国策的大臣定罪,便是审问城中一些胆敢妖言惑众、说那城外义军不日就要破城的百姓。

这些严苛无情的圣旨常令他烦不胜烦,多被他按压了下去,并没有照令行事。

看这个衙役小伙儿的脸色,他估摸着这一次的圣旨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说是皇上下的圣旨,但其实是夔王殿下的口谕,并没有颁下文书。”衙役小伙儿照实说道,不敢有所掩瞒。

众所周知,在长安城中,夔王便是超乎皇帝之上的太上皇,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几乎用不着避谈更何况是在正卿大人的面前。

刘驽听后心中一震,他只想到夔王一直躲在暗处,等着暗算自己,却没有想到此人这么快重新露面,并开始向他下达命令,换了另一种方式刁难于他。

他深知,这审的是朝廷的案子,可牺牲的却是他来大理寺后苦心经营了半年的人心。

没有人会喜欢和追随一个暴虐无常的人,即便这种“暴虐无常”乃是由于深宫中的一道谕令,属于不得已而为之。

更何况若是这道谕令只是口头传达,根本没有白纸黑字作证。那么执行谕令的人更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他心神一转,暗叹道:“也对,这夔王的武功数倍于我,他若想取我的性命,只在弹指之间,又何必躲躲藏藏的。眼下逼我做此事,说不定只是他本性使然吧。”

他定了定心神,向这名衙役小伙儿问道:“夔王口谕的具体内容呢?”

“夔王说,这些天宫里有不少太监宫女都去过死人街,那死人街可是窝藏着不少城外潜入进来的贼军匪人的地方,但凡去过哪里的太监宫女,都有可能是去出卖军国机密的,因此需要仔细审问一番。若是这些人不肯招,那便重重地用刑,大可不必顾虑。”那名衙役小伙儿乖乖地一五一十地照实答道。

刘驽听后冷冷一笑,“用刑?他说得倒是轻巧。”

他深知这皇宫中的太监宫女人数众多,加起来足有两万之多。在这乱世之秋,太监和宫女们的日子并不宽裕,恰好又赶上城内物价飞涨,为了弄一些便宜的米面钱粮和日常用度之物,去几趟死人街再正常不过。

大理寺内的大小官吏经他裁撤之后,留下的不足百人。让这点人去逐一审查多达两万人的案子,谈何容易,简直是无法做到!

“夔王殿下还说了,但凡是去过死人街的太监和宫女一律斩首,概不轻饶,还请大人务必记牢,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错。”衙役小伙儿又补了一句,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偷偷抬眼瞅了瞅正卿大人的脸色,生恐惹得正卿大人过于不快。

“人命关天,是他说斩就斩的?”刘驽忍不住怒道,他走到案边,狠狠地拍了一掌桌子。桌面猛地颤动,震得桌上的茶杯喀喇喇地作响。

这名衙役小伙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谏言道:“大人,您可要三思啊,在这长安城中除了苍天之外就属夔王最大,便连皇帝也要让道。您若是触动了夔王殿下的由头,那将来说不定要遭甚么样的难啊!”

“你起来吧!”刘驽冲此人抬了抬手,“我且问你,你本人可曾去过那条死人街?”

“这……”衙役小伙踌躇起来,“幸亏大人每个月都按时发放我们俸禄,我们这些人才能勉强支持家用,所以暂时还用不着去那种地方。”

“那你身边的那些亲戚和朋友呢,他们有人去过吗?”刘驽进一步问道。

“他们……他们的家境都不是很好,应该……反正我也不知道,总之有几个人可能去过去几次吧。不过我敢肯定,他们只是些普通老百姓,应该是去那里找吃食的,哪里知道甚么军国机密呢。”衙役小伙支支吾吾地说道,他说完心中一阵忐忑,只觉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吓得腿一软,又一次想跪倒在地。

刘驽伸出手,抬住了此人下跪的身躯,安慰道:“咱们相处为时不短,你该了解我的为人,用不着时不时地就向我下跪的,办好自己的差事即可。”他顿了顿声,接着说道:“其实我是想说,咱们的身边其实有不少人都去过死人街,他们都是迫于生计不得已才这样做,这些人哪一个犯得着被判斩首的死罪呢?”

“大人,夔王殿下说的可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和我们这些市井老百姓无关。”这名衙役小伙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今天是太监宫女,那明天就可能是各府衙役,接下来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