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方正说完,廖焕之依旧静静坐着,过了好一会儿问道:“你自己想去?”

“孩儿……。”廖方正开口,顿了顿道:“孩儿的确想去,孩儿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父亲您也知道,孩儿文比不上二弟,也未有三弟聪慧,作为家中长子,孩儿能拿得出手来的也只有算学而已……。”

说到这,廖方正垂下了头,神情表现的有些黯然,作为父亲,廖焕之当然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思。

其实作为长子,廖方正先不说他在算学上的天赋,再加上如今在皇家研究所的差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次科举进士科肯定是没戏的,但以明算而言正式出仕绝对没问题。

何况,作为廖焕之的长子,他身上本就有着官身,再加上廖焕之帮衬着,将来虽无法做到位及人臣,可要当个中层官员绝对没有问题。更重要的是廖方正还能袭爵,等将来廖焕之过世,廖方正就是廖家的家主,爵位自然也是他的。

从这些方面来讲,廖方正远远超过了99%的人,可是从廖方正本人而言,他又不想靠着廖焕之和家族背景,相比兄弟显得有些平庸,但又是长子的他,一直希望有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舞台,而这一次恰好对他来讲是一个机会。

轻叹了口气,廖焕之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起来,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为父也不拦着你,但凤阳那边如今还不太平,自己小心。”

轻轻一颤,廖方正没想到廖焕之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不过良好的家教令他马上收敛起来,恭恭敬敬地给父亲行了礼表示感谢。

挥手让廖方正离开,望着儿子步伐轻快的背影,廖焕之心中又一次轻叹。这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想到这,他突然又哑然失笑,自己这长子早就不是孩子了,如今自己连孙子都有了,已为人父的长子有自己的想法那不是自然的事么?

可笑容刚刚浮现,又从廖焕之的眉目间褪去,他的目光不由得望向了放在书桌旁的一份奏折,这是一份刚刚写好没多久的奏折,也是他下午在书房内想了半天才写出来的,一手放在这奏折之上,廖焕之心中百感交集。

奏折是写好了,但究竟要不要呈上去,或者说什么时候呈上去,廖焕之却没想好。因为这份奏折并非是普通的奏折,里面的内容也不是普通的国事,而是关于他个人的,如果这份奏折的内容被外界知晓的话,一定会惊动朝野。

这是一份请辞奏折,说白了就是辞职信。按理说,以大明的规矩,军机大臣的任期是四年一任,每人可连任二期,也就是八年。

从廖焕之坐上这个位置到现在,才刚刚过了一任,离着正式离任还有着几年时间,而且作为首席军机大臣,廖焕之深得朱怡成信任,这些年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事都是四平八稳,并没出什么问题。

以廖焕之的地位、能力和宠信,完全可以安安稳稳坐完这最后一任,直到期满后退下。而且就算退了下来,他依旧还是朝中重臣,执掌一部是不言而喻的,甚至连手中的权利也不会弱了多少。

可就这种情况下,廖焕之居然写了这么一份请辞奏折,不能不让感到意外,但是之所以这样做,廖焕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

中都凤阳一战后,朝中看似平静,但实际上却暗流涌动。或者说,其实这股暗流早在邬思道主动辞去军机之职的风声被外界知晓后就开始了。

一直以来,廖焕之起初并不以为然,可以作为首席军机大臣,可以说他是第一批就知道邬思道要离开军机处的人,而且为了此事朱怡成还私下征求过他的意见,他也坦然向朱怡成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接替邬思道的并非他以为水到渠成的蒋瑾,反而是史贻直,当这个消息宣布后,廖焕之猛然间发现自己屁股下面的这个位置已坐在了火山口。

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也让他更为担忧,得知失去军机之位的蒋瑾起初愤愤不平,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从表面看似乎是接受了事实,可廖焕之异常了解蒋瑾,深知这和蒋瑾的性格截然相反。

果然不出所料,过了没多久,当凤阳一战的消息传来后,朝中对于朱一贵的弹劾奏折不断,这些奏折都是要严惩朱一贵的。从表面看这件事是御史带头,而且凤阳一战中朱一贵的确有难咎其职,弹劾也是正常的,可是廖焕之却从这件事的背后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令他心中极为不安。

紧接着,当朱怡成强压下对朱一贵的弹劾,令其戴罪立功后,这件事终于过去了。可谁都没想到,刚刚朱一贵的弹劾被按下,对于凤阳的善后处理又提上了议题,今日朝中许多大臣都振振有词,上书朱怡成要求朝廷尽快安抚凤阳百姓,重建中都。

这件事,初看起来似乎正常,但实际却不正常。眼下,中原大战在即,西南还未平定,山东清军已窜入徽州,各处战事几乎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在这种时候,军费开支已极为紧张,何况之前江北收复后朝廷已拨巨款以恢复生产,眼下朝廷能拿出来的钱并不多。

作为首席军机大臣,廖焕之对于朝廷的家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