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酒坛后,

原本洗衣服的地方跑过来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衣服都打着补丁,一个年长,仍然可以瞧出来年轻时的姿色,就是现在看起来,也依旧有着不少风韵,想来应该是老翁的妾。

一个年轻,虽说衣着普通,但也难掩俏丽,应该是老翁的女儿。

老翁身上衣服邋遢,但能看出曾经的华贵,应该原本也是家境优渥的主儿,只不过因为战乱破了家,妻女得靠着为伯爵府做工来养家。

瞎子和四娘带着盛乐百姓一起迁移过来,路上吸纳了很多的流民,到最后滚雪球一般地壮大,如今雪海关内外迁移来的百姓,原本属于盛乐城的,反而是少部分了。

老翁砸了酒坛,正好碎在从城门出来的官道上,妻女二人马上蹲在地上开始收拾。

还好先前官军已经出城了,要是恰好赶在先前大队骑兵出城时砸酒坛,说不得就要被抓起来定一个意图不轨的罪名!

为了维持稳定局面,伯爵府对于敢于寻衅滋事者向来是零容忍。

年轻的,送入和野人奴隶一起的老夫营,年长的,没啥用处却还要作妖的,直接射杀省得浪费粮食。

刑罚很冷酷,但也因此得以保证这么大一块“工地”的和平稳定。

“哈哈哈!”

老翁又打开了牛车上的一坛酒,双手抱着,却没抱得动,只能将自己的嘴凑过去,饮了一大口,而后双腿一蹬,大喊道:

“哈哈哈,想当年,晋侯开边,驱野建国,是何等气象,再看如今,堂堂大晋雄关之上,竟然插着的是燕人的黑龙旗!

这里,可是晋土,是我三晋子民繁衍生息之地,却为燕人马蹄所践踏!

列祖列宗在上,

先民英灵在上,

你,你,你,还有我,等我们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他们?”

老翁似乎是喝醉了,发起了酒疯,开始喊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

坐在郑凡身侧的剑圣闻言,叹了口气。

郑凡则不以为意,到了他这个层次,还不至于为一个酒疯胡言的老头置什么气。

再说了,自己身边还坐着剑圣大人,怎么着也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先前还瞧见那边在做帐篷,一问才知,居然连荒漠上的蛮人也要迁移过来,哈哈哈哈哈!”

老翁继续大笑,

然后低下头,又饮了一口酒,

大喊道:

“我三晋之地到底怎么了,燕人来了,撒野!野人来了,撒野!现在就连那蛮人,也要过来站在咱们晋民的头顶上拉屎撒尿了不成!”

这时,其妾起身,搀扶着老翁,似乎是在告诉他不要再说了。

这些话,说得当真是让人心里害怕。

谁知道这老翁却一把将自己的妾侍给推开,

继续喊道:

“有什么不敢说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要说,

我偏要说!

想我大晋,曾武有司徒家镇守雪海镇南二关,北拒野人南御楚奴!

想我大晋,曾文有闻人家兴学社倡文风,使我晋地读书人不用再去艳羡乾国上京芳华!

想我大晋,商有赫连家马队纵横天下,南北通贯,晋地商号连纵东西,他国商人不学一口晋地方言做生意都不便利。

想我大晋,曾有剑圣一剑飞出…………”

说到剑圣时,

老翁停下了。

郑凡则特意留意了一下自己身边剑圣的神情,发现剑圣脸上并没有那种“你快点说我很想听”的表情,只是自嘲式地笑笑。

“赫连闻人家被灭了族,商号尽毁,文脉全断;晋皇迁移入燕京,宗庙社稷祖宗祭祀之所被燕人劫掠一空!

司徒家成了成亲王,沦为燕人膝下鹰犬;

就是那位剑圣大人………”

老翁说到这里,再一次止住了话头,眼里噙着泪花。

显然,对于剑圣的评价,他是很纠结的。

最后,

老翁发出一声长叹:

“剑圣终究是江湖中人,虽沦为燕人马前卒,但终究曾奉新城下夺门,杀司徒毅司徒炯俩野人走狗!

雪海关前,一剑斩千骑,让那些挨千刀的野人全都葬没于此!

他只是一个江湖人,他做到这一步,老夫只有敬他!”

剑圣闻言,闭上了眼。

郑凡则身子微微后仰。

这时,城门口走过来一群甲士,领头一人是一名校尉,叫徐有成。

这个人郑凡还记得,应该是晋地降卒出身。

“你这厮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喝了点儿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不是!”

徐有成大骂道。

老翁的妻女马上上前走到徐有成面前为老翁赔罪。

谁晓得老翁却指着徐有成笑骂道:

“一口晋言片子,却穿着燕人的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