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集合号吹响了,凄厉的小号声,划破了山峦的宁静。此时已经是接近傍晚,一轮红彤彤的落日,正毫无热度地向关门山西部的峰谷迅速沉沦。魏鑫就站在司号员的身边,听着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旋律。这旋律,一下子勾起了包括连长在内的所有7连人的回忆——就在几天前,这紧急集合号曾经突然响彻了西坪村正在激战的夜空,那是营长冯长治下达的撤退令;在号声里,二营6连和7连潮水般地开始从前沿防线退却,可最终,究竟有多少人没能退下来,至今仍是未知。

红星峡的人,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7连吹响的紧急集合号。

此刻,在这个由教导员之前亲自命名的大峡谷里,已经聚满了八路军林师二营的各部,留守的8连,随营部退过来的6连以及7连、新兵连的残部,甚至还有少量5连的人!

刘树带领的二营主力,比魏鑫的7连主力,整整早到了红星峡一天的时间。

这其一是因为刘树一直在力促队伍加速行进,中途甚至几乎没有歇息;其二也是因为西坪村的向导对关门山路径比较熟,他虽然不明白八路军所谓的红星峡具体在哪里,但是他根据对方曾经从那里出山到河口村的路程描述,弄懂了八路军要去的地方、应该是临近关门山的正北边缘,所以就带着这支庞大的队伍,一直向北边行进。

不同的是,魏鑫的7连在追赶二营主力时,却斜刺里走向了关门山正北偏东的方向,结果与位于那个方向的黑石崖的土匪,走了个碰头,接下来继而走进了黑石崖匪帮的老巢,耽搁了时间。

刘树带领的二营主力,是直接被红星峡8连派出的巡逻小组发现的。当时,刚刚得知二营主力从西坪村败走的消息,8连长鲁大江奉二营副营长吴子健的命令,即刻派出五人一路的巡逻小组,多路出红星峡朝着正南方向搜索,结果其中一个小组还没走出几里地,便迎面遇到了二营派出的包括向导在内的尖兵班。于是,二营主力几乎没费太大周折,就穿越了关门山的中线到达了红星峡。

当然,二营是抬着他们营长的尸首,到达红星峡的。当天,没有会师的喜悦,没有劫后余生的庆祝,有的只是悲伤和哀痛。

而直到这一刻,教导员刘树才知道,副营长吴子健率领的5连,已经先于营部主力与红星峡取得了联络!

据8连长鲁大江介绍,8连最初应吴子健副营长之命,由副连长带领两个排的兵力暂时移防河口村,但暂时移防的原因副营长当时并未说明(事后得知是5连要前出到小榆树山执行任务);不料两天后的深夜,副营长吴子健再次派人来红星峡紧急报信,说河口村遭遇日伪军大举夜袭,战况危急,要8连在红星峡做好接应准备,并严防关门山黑石崖匪帮趁火打劫。

随即,不放心前沿的鲁大江,在当天天明时分又派出一个排前往河口村支援。但是其后,8连移防河口村的两个排以及后赶赴的一个排,全部被副营长派遣回了红星峡,称河口村战斗已经结束,日伪军突然收兵,关门山山口工事最终得以守住。但副营长同时通报,西坪村遭到敌军同样的夜袭,二营主力可能已经败走,吴子健要8连从红星峡驻地派出巡逻小组,前出搜索,做好接应二营主力回归红星峡的准备。

“教导员,多亏吴副营长想得周到,我们才及时迎接到了主力,不然我们还傻乎乎地窝在峡谷里等你们呢。”在8连的连部,鲁大江对刘树如是说。

不料,这一句话却将教导员惹得火冒三丈,他愤怒地将头上的军帽摔在了用木板拼凑而成的桌子上:

“周到个鬼!就是因为这个吴副营长违反军令,擅自行动,才酿成了这次惨败!营长牺牲了!还有那么多的优秀指战员也都牺牲了!好端端的革命根据地,被日本人占了!他要为此负严重的责任!”

鲁大江吓了一跳。虽然他已经从带兵临时移防河口村的8连副连长那里,得悉了吴子健副营长率5连出击小榆树山的消息,但他并不知道,这次行动其实是吴子健未请示营部而做出的单独部署。

“你,立刻派人前往河口村!”刘树近在咫尺地指着鲁大江说到:“通知吴副营长,放弃河口村,全体回撤至红星峡!此为八路军林师二营营部之最高作战命令,任何人胆敢违抗,将受到革命纪律之制裁!”

8连长几乎懵了,他看着眼睛冒火的教导员,一时间手足无措。倒是一旁的副连长小心翼翼地对刘树说:“教导员,我带领8连的两个排,参加了河口村的夜战;我亲眼看到,天亮的时候,日伪军急匆匆地撤走了,河口村现在回到了5连的手里,虽然遭到了严重破坏,但村子还是属于我们的……”

“你住口!”刘树转头喝止住了8连副连长的话头:“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这不是什么敌军的夜袭!这是散播在二营上下的无组织无纪律倾向、左倾冒险主义倾向造成的巨大失败!”

教导员的这番严厉定论,让8连的两个正副连长,顿时噤若寒蝉地都闭上了嘴。刘树看看这两人,转而命令身边的营部通讯员:“你立即跑步通知8连指导员,到我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