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尧诲步入了贡院之内,过仪门,经过考场,直来到至公堂上。

这时一名五十余岁官员来至堂前相迎,这官员自是乡试总裁王世贞。眼下王世贞身为南京大理寺卿,位虽尊,但没有实权,完全是一词臣的待遇。

王世贞左右都是同考官,收掌官、印卷官等内帘官,众人一并向刘尧诲行礼。

“下官见过刘中丞!”王世贞言道。

刘尧诲伸手虚托道:“凤州兄不必客气,当年本院赴湖广乡试时,令尊大人正是本院的房师,说来本院还要称一声世兄呢!”

王世贞道:“刘中丞言重了。”

刘尧诲点了点头,当下环顾左右道:“各内帘外帘官员都到齐了吗?”。

众官员都道:“到齐了。”

刘尧诲道:“既是如此,我们先拜至圣先师,还请卷。”

“是。”

于是刘尧诲当下在至公堂的孔子像前插香下拜。

三叩后,刘尧诲念道:“为国家社稷秉公许誓,不徇私情,不受请托,不拿贿赂,有负此意神明公缉。”

当下众人跟着刘尧诲跪下,也是念了一遍。

看着众人念毕后,刘尧诲道:“诸位各就其位吧,考生马上就要入场了。”

当下龙门前仍在搜检入场,一旁喊道侯官士子入场。

在监门官的盯视下,众侯官士子贴墙站好,被官兵搜检一番。

乡试搜检之严苛,更甚于童试。众官兵搜检自是不客气,若是有人作弊被查,他们也会被追究。众考生搜检出来,一个个都好似被蹂躏一番。披头散,衣裳不整。

林延潮已是经过童试的搜检,早已是习惯了,既是众人一并如此,也没什么好有意见的。

搜检后,林延潮重新整好衣裳和考箱。步入文场。

文场分东西两处,上方即是明远楼,明远取自于大学中,慎终追远,明德归厚矣的意思。

考试期间,监临、巡察等官员登楼监视。白天摇旗示警,夜晚举灯求援,以防止考生骚乱、作弊。开考前三天,照例便有僧道在明远楼上设坛打醮三昼夜。以祈祷上界。

林延潮被领入考号,在众科举前辈口中,考号也有优劣之分,最差如臭号,雨号那自不用多提。

林延潮看过他人的科举笔记,那些落榜之人无不哭诉自己,一不小心坐在臭号,雨号旁。导致自己考试不济。

事实上哪里有那么多不凑巧,很多人只是为自己落第不甘心。到处找原因罢了。就算没有臭号,雨号,他也会抱怨其他的,这样才能维持读书人仅有不多的颜面。

林延潮来到考房,即提着考箱入内了,这就是林延潮今日的战场了。一会考房要被官兵锁起,唯有小大解才允许放出。

见了这一幕,林延潮不由想到,林诚义他们聊天时,说过有一年科举。也是贡院突起了大火,士子们被锁在贡院里不得出,结果被活活烧死的陈年往事。故而林延潮看到来时甬道旁几个盛满水的大水缸,应该就是以备不测。

林延潮先将考房打量了一番,屋顶有些年久失修,雨水冒了一些进来,但却不严重。

在别人眼底算是一间雨号吧。

这时自己正对面的一名士子就那嘟囔地抱怨起来道:“真他娘的,怎么分到雨号?我今日怎么这么背。”

“我寒窗苦读十年,竟碰上个雨号!”

“唉,莫非又要再三年。”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这是为什么?”

林延潮心道,怎么碰上个怨天尤人,传播负能量的存在。

林延潮打开考箱,用早准备好的油布作顶搭好,如此雨水就漏不进来了。接着林延潮又在浆纸都是洞的门上,挂了个门帘,挡住风,唯有一旁露着一个通风口保持空气的流通。

为了以备万一,林延潮将油纸伞撑开,放在考试时写卷子的号板顶上,如此就万事俱备了,什么雨号不雨号的,丝毫不放在林延潮眼底。

准备好这些后,天才方亮了一些,不过却是温度却是更阴冷了一些。

林延潮咳了几声,心想早晨和晚上时天最冷,中午时好一些,我把炭分早晚两拨点,这样身子也暖和一些,免得感冒加重了。

于是林延潮把木炭放入炭盆点着,将微湿的衣裳和靴子,放在炭火上烤了烤。

温暖的炭火烤得林延潮身上一阵舒爽,考房里令人怪不舒服的湿气祛除了几分,连温度也上升了一些。

考房里暖和后,林延潮将炭盆往通风口挪了挪,万一在密闭考房里烧炭,导致一氧化碳中毒而亡,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身上暖和后,林延潮肚子又有些饿,早上在家才吃了一点,一会要考一天,还是吃点热食比较好。

林延潮将考箱里,林浅浅准备的食物拿出,有馒头,千层糕,熟鸡蛋,肉燕,一壶水,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小铜锅。

林延潮不由感叹,林浅浅真是心思太细腻了。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