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

秋试放榜不过一旬。

这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龚子楠穿着襕衫,骑着一匹大青骡子往城南而去。

这大青骡子是龚子楠新买的,平日用来代步,岁口虽小,但脚力却很足,而且皮毛看起来油光发亮,摸起好似上等的缎子,走起路来也是一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这让龚子楠沿街招惹来不少目光。

龚子楠当初买下这大青骡时,本有一个小打算,他本想如果乡试中了举人了后,就骑着这大青骡风风光光进京赶考。那时在旁人羡慕嫉妒目光,享受着十三岁中举的风光。

不过眼下乡试落第,他眼下只能骑着这大青骡子,揣着请帖,往林延潮家去送帖子。

这当然是奉了母命,一向事母孝顺的他,不能违背,路上不免长吁短叹。

到了林府上。

“宗海兄。”龚子楠见了林延潮有几分不好意思,以往在书院读书时,二人是同窗好友,而眼下他已是举人,自己只是秀才,身份上已是有了悬殊。

不过林延潮却浑然没什么改变,依旧热情地道:“子楠好久都没上门来了,今日不要走了,留下吃饭,好好聊天!”

龚子楠笑了笑,觉得自己太多心了,当下二人就在林延潮小楼就坐,聊了会天。

接着龚子楠说明了来意,将请帖交给了林延潮然后道:“不知宗海兄到时候有没有空赏光?若是不去也没什么。”

林延潮将请帖收下笑着道:“前辈有请,我怎么会失礼不去,到时候我也想向前辈讨教一下会试,殿试的经验,如此良机,对我而言实在太宝贵了,请转告祭酒大人,到时延潮一定携礼拜见。”

龚子楠听了很高兴,但又不确定林延潮是否知道,自己母亲有招他为婿。踌躇了一下还是道:“宗海兄,你要准备赴京赶考之事,若是来赴宴,是不是会太匆忙?”

林延潮道:“赴京赶考之事。我还在考虑之中,就算要去也不是这几日的事,再说祭酒相邀,又是子楠你的大伯,我岂有不去之理。”

龚子楠听林延潮这么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静候宗海兄了,不过人到就好,礼可别太贵重啊,否则我伯父定是要责怪我了。”

二人又聊了一阵,龚子楠正要告辞,却听了外头敲门声。

二人从窗上看去,原来是陈应龙,陈行贵,叶向高,黄碧友。于轻舟等人都是在濂江书院的同窗。

陈应龙,陈行贵他们先上楼来,龚子楠见了没好脸色道:“好啊,你们相约着来宗海家里,竟然也不叫我,亏我们还是书院同窗。”

众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

龚子楠恼道:“你们笑什么?”

陈行贵先道:“我们先前本一起去你府上,邀你一并前来,却被告之,你已是比我们先行一步。倒是你独自一人宗海家里,不约我们。还恶人先告状,有这般道理的吗?”

龚子楠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心底却舒坦多了道:“我来宗海这送帖子来了,我大伯过几日寿辰。”

众人听了都是道:“既是状元公请了延潮。有没有请我等啊?”

“不能因延潮是解元郎就请,我等也与你同窗多年,就不请了啊。”

龚子楠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作答,林延潮替龚子楠解围道:“好了,你们别整日调侃子楠。”

当下林延潮邀众人坐下并泡茶聊天,众人聊着聊着就聊起了林延潮会试一事。

陈行贵道:“宗海。你若是要赴春闱,需赶紧定下,眼下距明年会试不过五个月,从本府至顺天府少说也要三个月,越了冬,北方还会降大雪,路途还会更艰辛,不知你如何想得?若是有赴会试的打算,我等也好帮忙一二。”

林延潮道:“在下的座师和大宗师都劝我,先在家砥砺学问,三年后再赴会试,如此更有把握。不过也有人劝我说,不如乘着新举解元之势,上京赴试,连登黄榜。我听了都有道理,还没拿定主意,不知大家怎么看?”

众人也是意见不一,有的劝林延潮去京会试,也有的劝林延潮在家先读书。

陈应龙一直不说话,最后才道:“宗海,我也觉得总裁和大宗师说得对啊,本朝有十二岁举人,却从无十六岁的进士,虽说开先河是好事,但不妨持重一些。再说总裁大人和大宗师对你都是一片栽培之意,听他们的话必不会有错,我也认为你不如在家先作学问,待三年后赴京会试把握更大,对了,你的这本尚书古文疏证,听闻在坊间卖得洛阳纸贵,日积月累下,随着十五岁解元郎的名头,指日必名动天下,那时更有把握,何必眼下急于一时呢?”

于轻舟笑着道:“你是不是劝宗海在家养望么?”

陈应龙笑了笑道:“说到养望,确实是有这个意思,我倒想起王安石养望三十年,一朝为相天下敬服,司马光赞其起则太平立可致,生民成被其泽。咱们读书人考进士,虽不比王安石为相,但是道理可是一样。中了进士就可以做官了,他人或许会觉得我等急切求功名,倒不如沉潜数年,待三年后再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