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确实打定主意接受招安了,第二天,他便召集了手下的海盗骨干开会商讨,其实已经算不得商讨了,因为王直一开始便言明,他将会投降官府,愿意一起接受招安的便留下来,不愿意的便带上家当自行离去,大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好聚好散。

在会议上,“伏波将军”徐元亮一反常态,竭力劝说王直不要接受招安,但是经过数月来的大起大落,王直显然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再加上老母和养子均在官府手中,他不能置之不顾,所以根本不听徐元亮的劝说。

徐元亮见王直不听自己劝,执意要接受招安,反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安理得地开始暗中执行他和宇久盛定商量好的计划。。

第三天,王直派人来请罗龙文到客厅中会面,罗龙文带着宋大眼欣然来了。由于王直并没有限制自由,所以罗龙文这两天在岛上能够自由活动,自然已经听到王直决定接受朝廷招安的风声。

然而,当罗龙文满面春风地踏入王直所在的院子时,却隐隐觉得不对劲,因为院子的外围竟然有不少倭寇在游逛,而朝廷招安,倭寇是最不可能接受的。

“罗员外,有点不对劲!”宋大眼察觉到倭寇眼中隐藏的杀机,于在身后低声地提醒。

罗龙文自然也有所察觉,本来愉快的心情徒然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大腿内侧,那里绑着一把双管燧发手枪,是登岛之前,直浙总督徐晋交给他防身之用的。罗龙文对此虽然受宠若惊,但并不以为能派上用场,不过如今看来,小心确实能驶万年船。

其实前日登岛之时,已经有人搜过罗龙文和宋大眼的身了,不过双管燧发手枪体积小,罗员外又身形肥大,燧发手枪绑在大腿侧,所以搜身那名海盗并没发觉,估计那名海盗也不会去摸罗龙文这个油腻中年大叔的大腿根。

“罗员外,请吧,义父在里面!”徐元亮亲自在门口迎接,神色淡淡地伸手作请。

罗龙文呵呵笑道:“徐贤侄,真是不好意思,人有三急,鄙人先上个茅厕。”

徐元亮皱了皱眉,暗道,也罢,且让你拉干净再死,省得待会大小便失禁弄脏了地,干掉王直后,这座院子就是老子的了。

于是,徐元亮叫来两名亲信带罗龙文上茅厕,罗员外倒也爽快,没几分钟就解决了,重新回到院子中。估计是心理作用,徐元亮那货捂着鼻子把罗龙文领了进大厅去,不过宋大眼却被挡在门外。

此时王直已经在大厅等候了,现在他已经决定接受招安,自然不能再端架子,见到罗龙文进来,连忙便站起相迎,拱手道:“含章兄来了,快快请坐。”

罗龙文不由心中一动,看王直卑恭的态度,理应是同意接受招安的,可是外面的倭人是怎么回事?难道……?

罗龙文的目光不由扫过徐元亮,心中隐隐有了计较,拱手还礼道:“让本固兄久等了。”

两人分宾主坐落后,自有下人奉上了茶水。罗龙文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站在王直旁边的徐元亮,笑道:“徐贤侄何故站着?”

王直也奇怪地转头看了一眼,这个义子虽然平时对自己执礼甚恭,但也没到这种程度,此刻却像跟班似的站自己身后,委实有点反常。

当然,王直也没往别处想,挥手道:“子夜,别柱在这,坐吧!”

徐元亮明显有点紧张,闻言只好坐到罗龙文的对面,膝盖还撞到茶几的一角,实木的茶几撞中这位置可够受的,“伏波将军”差点就跪了,动作僵硬地坐了下来,表情跟便秘似的。

王直不由大皱其眉,但客人在场倒也不好出言呵斥,只是不悦地瞪了义子一眼,徐元亮面红耳赤,同时暗息恼火,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匕首。

罗龙文是有心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徐元亮的这个小动作,当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别不是想造王直的反吧,外面的倭寇十有八九是这小子的外应。

“本固兄考虑得如何?”罗龙文满脸笑容问道,右手却缩在袖筒里,握紧双管燧发小手枪暗中提防着。

王直郑重地道:“含章,鄙人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但是鄙人有个要求,希望皇上能下一封赦免我等所有人的诏书。”

王直倒是打的好主意,皇上乃万乘之躯,金口玉牙,这赦免的诏书一下,日后自然不能出尔反尔,搞秋后算账的事了。

罗龙文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并没有权力答应王直这种条件,而且估计皇上也不可能下这样一份诏书,因为王直还不够格。

王直显然也明白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份了,但对他来说,皇上下旨赦免是最安全的,否则他担心投降交出兵权后会被整,会被秋后算账!

罗龙文斟酌了片刻才凝重地道:“本固兄这个条件鄙人会如实向总督大人禀明,可是,作为同乡好友,鄙人不得不提醒一下本固兄,皇上是不太可能下这样一道诏书的,因为这先河一开,以后若是有人作乱后,都效仿本固兄的做法,那朝廷的颜面和威严何在?”

“这个……!”王直额头不由渗出了一层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