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寒气开始加重,大帐外头,已经有士兵架起了锅,开始熬起了姜汤,每个进入大帐和从大帐出来的将领都可以分到一碗。

靖南侯拒绝了司徒宇的接风洗尘宴请,甚至没有进入颖都城,而是直接入主了城外一座军寨。

随即,

军令下达,

东征大军中凡是游击将军及其以上的将领都要来其帅帐议事。

其实,先前很多人就清楚,靖南侯的到来,肯定是标志着双方的战火将重新点燃,但真的没多少人会想到,竟然会燃得这么迅速。

与其说这是军议,倒不如说是靖南侯在纯粹地下达指令,甚至不用等人到齐了,而是谁赶来了,就让人通禀一声,在外头候一会儿,随后就有人会出来,然后你进去,有时候是一个将领单独进去,也有时候是三四个一起进去再一起出来。

郑凡则属于一直在大帐外候着的序列里,一起候着的,还有陈阳。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手里都拿着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冬日的夜晚,配上身上的甲胄,简直不要太酸爽,像是贴满了“冷宝宝”。

如果说身子骨活动开了,那还无所谓,最怕的就是这种待在一个地方不动且也没地儿御寒时,简直是一种酷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靖南侯的传召,一个个高级将领赶不及地跑来领命,生怕耽搁了丝毫,怎么着,让你在帐外侯一会儿,你还想要个暖房暖暖身子?再来点儿烤肉开开胃?

要不要再送你一个侍女帮忙暖暖毯子?

都是些手握不少兵马的军头子,但在此时,一个个缩得跟个普通丘八一样,就是伸手接过姜汤时,脸上也带着笑,还很有礼貌地说声“谢谢”。

这就是军中威望不同所在了,甭管以前是哪支军队的,在南侯面前,都得盘着。

郑凡已经喝下第三碗姜汤了,感觉自己牙齿间都是姜汁味儿。

终于,大皇子伸手掀开帐篷帘子走了出来,对陈阳道:

“大帅有请。”

陈阳对着大皇子抱了抱拳,放下碗,起身走入帅帐。

大皇子则坐在了陈阳先前的位置,一边伸手接过一碗姜汤一边对郑凡道:

“他出来就是你进去了。”

“是。”

昨日的东征大军主帅,如今成了新帅帐下的一个戈是哈,也就是护卫的意思。

但你不会从大皇子脸上看出多少落寞之色,反而能感受到他整个人比之前活络了不少,那种阴郁之气,也消散了。

而且,只要不是傻子都清楚,靖南侯将大皇子再放在自己身边,并非是想要羞辱他,也并非是想要借大皇子来立威,而是身为一个长辈,当晚辈做错了事他出面来收场时,特意让晚辈在旁边看着,教一教他,这事儿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才是真正的长辈做派,而那种只在过年饭桌上对你指指点点过过嘴瘾的,算哪门子的长辈。

莫名的,

郑凡心里居然还有一点点吃醋,

要知道以前这种耳提面命的待遇基本是自己才能享受得到的。

“郑将军,这还是你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面吧?”大皇子开口道,“在燕京时,六弟就常常对我提起你,还有你说的那些金句。”

“让大殿下见笑了。”

大皇子似乎没多少攀谈交情的想法,只是道:

“以前,觉得自己不说会打仗吧,但至少也算是摸清楚了一些门道,现在想想,我还真是差得远。”

郑凡敏锐地察觉到了大皇子眼下的感慨,应该是源自于帅帐内先前发布出去的一道道军令,大皇子一直在帅帐内进出和传话,那些靖南侯本人对将领们所下达的命令肯定也没瞒着他,所以才有所感慨。

按照郑凡之前的了解,东征大军原本在大皇子的统帅下,走得是稳扎稳打的路线,看大皇子现在的感觉,估摸着应该是靖南侯一来就改变策略了,而且不是小修小改,而是大改,甚至可以说是,直接颠覆了原本的作战思路。

有时候,否定一个人,并不算多么严重的事,打击更大的,是否定这个人的思想和方针。

郑凡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大皇子,事实上他也觉得,大皇子不需要被安慰。

外头有传令兵过来禀报,靖南侯所率的三万靖南军也到了,之前靖南侯是率一队人马先至,大军则在后头。

大皇子闻言,顾不得烫口,直接将手中碗内的姜汤一饮而尽,起身,进去通禀,然后很快就又出来了,又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亲卫要递给郑凡第四碗姜,郑凡拒绝了,抬头看看天色,天际那边已经微微泛白了,合着自己在外头居然已经等了一个晚上。

原本郑凡还想着和田无镜私下见面,聊一聊小侯爷在自己那儿的情况,多么可爱,多么聪慧,才几个月就会爬,再大一点儿后居然有开始学讲话的趋势了。

可以说,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心智,发育得都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