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也听到了这个歌声,他的神色变得开朗起来,脚步轻快。

前方是一座亭子,转过去就是孙氏的住所。

可刚走到亭子边,前方出现了俞佳。

“殿下,兴和伯来了,看样子好像是喝醉了。”

朱瞻基毫不犹豫的往左边转过去,身后跟着的青衣丫鬟一怔,追出一步。

俞佳回身冷冷的冲着她低声道:“殿下有事,莫要不知高低!”

青衣丫鬟退后一步,不敢再去,俞佳这才冷哼一声,赶紧追了过去。

青衣丫鬟咬着下唇,脚步匆匆的去了。

作为朱瞻基身边的太监,俞佳虽说不能决定后院女人的生死,可暗地里下几个绊子却轻松写意。

到了前院,朱瞻基看到方醒站在外面,负手看着水池里的假山,身形有些摇晃。

“德华兄。”

方醒转身,打个嗝道:“喝多了,不想回家,你且找个地方让我歇息歇息。”

朱瞻基看到方醒走动间脚步不乱,就说道:“到书房坐坐吧,喝点醒酒茶。”

“行。”

……

到了书房,两杯醒酒茶下肚,方醒抬眼问道:“你去看过斩首没有?”

朱瞻基摇摇头道:“没有,只有在战阵上才见到过。”

“那你没吐吧?”

朱瞻基诧异的道:“除去第一次北征时有些恶心之外,再没想吐过。”

“我吐了。”

方醒的身体抖动一下,自嘲道:“我虽非猛将,可好歹也曾手刃不少敌人,那时根本就没吐,更别提什么恶心!可今日就吐了。”

方醒眼神茫然的道:“这还只是目睹了斩首,我那时可是亲自动手啊!那人头就飞起来,和鲜血一起扑到我的脸上,我都没吐,可今日就吐了……呕!”

瞬间俞佳就眼疾手快的提着一个敞口花瓶过来。

“呕!”

……

稍后,方醒就躺在书房里的软塌上呼呼大睡,朱瞻基指指外面,俞佳就给香炉里加了一把香料,然后跟着出去。

到了外面,朱瞻基略一思忖,就吩咐道:“令人去方家传话,就说兴和伯在我这里喝酒。”

贾全懂了,就找了一个侍卫去传话。

朱瞻基令人看好方醒,他自己进了宫。

……

“怎么?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听完朱瞻基的话,朱棣摇摇头道:“那竖子的心肠还是不够狠啊!”

朱瞻基有些懵,就问道:“皇爷爷,兴和伯喝酒很少会吐的,而且他还是和夏元吉一起喝的酒,应该没多少。孙儿来之前问过,夏元吉已经在户部理事了。”

朱棣失笑道:“朕年轻时曾经目睹斩首,然后吐了。其后封在北平,经常出征草原。犹记得第一次杀敌,鲜血漫天,只觉得眼前全是红色,可如何?没吐,甚至连恶心都没有,反而是杀意沸腾!”

朱瞻基若有所思的道:“皇爷爷,难道这就是……内外之别吗?”

朱棣点头道:“正是,看到大明人被斩首,那感觉很奇怪,所以会觉得恶心。可杀敌时,却是有念头在里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是不杀,他们休养生息之后就会再次光临大明,到时候就是生灵涂炭。”

“是了。”

朱瞻基有些悟了:“皇爷爷,那就是信念,保护大明不被异族的马蹄践踏的信念,有了这个信念,鲜血和杀戮并不算是什么。”

朱棣把朱笔一搁,起身道:“心肠太狠的人,每每遇到关键时刻,他们就会选择对自身最有利的方向,这一点你不可不查。”

朱瞻基举一反三的道:“心肠太狠,那就没了心,没心的人自然没有方向,不过还得看是为何,比如说将士沙场征战多年,目睹无数的杀戮,那心肠早就成了铁石,此时只有家人才能抚慰。”

朱棣满意的点点头:“你能懂这些再好不过,下面的臣子都是一副忠心面孔,可内里的东西却得要靠你自己去揣摩。”

朱瞻基笑了笑,显得英姿勃发:“皇爷爷,只要大势在我,任他折腾,不过是反手覆灭罢了!”

“你倒是懂了!”

朱棣佯怒道:“这可是在玩火,不小心会把你自己给烧死!”

朱瞻基说道:“皇爷爷,孙儿知道,不可姑息,不可放纵,否则就如那前唐一般,后期虽有振作之机,可却无再造山河之勇气,最后难免昙花一现,随即覆灭。”

……

西市的一场杀戮废掉了两个刽子手,据说是回到家就疯了。坊间传闻是杀戮过甚,导致阴魂附体。

而去旁观了这场杀戮的官员当天就病倒了十多人,御医忙的不亦乐乎。

——这是几位学士集体向朱棣请得的恩旨,否则小官哪有请御医的资格!

“陛下发火了!说那些人是心虚,必然有情弊!要锦衣卫和东厂联手去查!”

陈潇正好随同袁弥进宫汇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