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先拢起,后讲价的,就是为的这点。

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是抓货要趁早,不能怕辛苦。

地摊上的货物越早去,就越“新鲜”。

如果去晚了,也许就剩一堆“烂白菜帮子”在那里,哪儿还有“宝”可言哪。

“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就是这个道理。

而这种带有诡秘气氛的不正规市场,之所以会从明朝一直到如今都存在。

其缘故当然是因为这样的经营特点适应了人们某些特殊的需求。

比如说民国以来,推翻了满清政府。

一些皇亲贵胄,失去了皇室每月供应的皇粮。

偏偏又没有一技之长,就只好靠卖旧物生活。

可这些人呢,其中也不光都是没脑子,被几句好话哄得团团转的“秧子”。

有的人就觉得把东西卖给收旧物的“打鼓儿的”不值当的,老觉得亏得慌。

但自己去大街上卖,公开讨价还价,更丢不起那人。

于是琢磨来琢磨去,就跑到鬼市来卖了。

图得就是这种买卖双方互相看不清面目的交易形式。

非但不落面子,还能卖个相对好的价钱。

再者呢,这样的市场也便于一些来路不明的物品在此地销售。

因为全是在暗中交易,无论是买主儿还是卖主儿,都能做到心有默契,不问来处。

也免了犯案吃官司担心,彼此落个心安理得。

还有白天有正式工作的人,在这里也可以捞点外快。

无论是赶早还是就晚,无论是买或卖。

到了时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点也不影响上班。凌晨时分,睡得正香的宁卫民被一只手晃醒。

他睁开眼一看,乌漆嘛黑中,床边影影绰绰一个身影。

但耳边传来的声音却是极熟悉的。

“卫民,到点儿了。快起来嘿,小声着点儿,别把邻居们吵醒了……”

此人正是康术德,他的师父。

听到老爷子的吩咐,宁卫民二话没说,赶紧下地穿衣服。

他甚至根本就不用开灯,就能悄无声息的把自己收拾利落了。

这都是捡破烂的时候练就的本事。

只不过一看散发着荧光的闹表针儿,他却有点犯懵。

敢情还不到凌晨五点呢,才四点半。

为此,他打着哈欠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爷子,咱们不是奔天坛吗?怎么也起这么早啊?您确定,咱真不是逮蝎子去?”

没想到老爷子还有点不耐烦了。

“你诚心磨蹭是吧?甭废话,麻利儿的。赶紧洗脸,推车去。再晚点就别去了。”

没辙,宁卫民只有老老实实听命行事。

赶紧洗脸、刷牙,然后推着昨天刚买的二八的燕牌自行车,打头儿悄悄出了小院儿。

不过,当手拿提包的康老爷子跟上来,坐上车后座的一刻。

或许是早上空气凉爽之故。

等着师父上车的宁卫民忽然福至心灵,又想起一个可能性来。

“哎,老爷子,那……坛根儿底下……是不是有鬼市啊?”

结果就这突兀的一句,把康术德给问楞了。

过了半晌,老爷子才一拍徒弟后肩膀,有点难以置信的说。

“行啊,小子,又让我刮目相看。看来你还知道点过去的事儿啊,算你猜着了。不过咱俩可别这儿耽搁,工夫不等人。路上我再慢慢给你讲……”

“哎!坐稳当了您嘞!”

凭着自于前世信息社会的那点小见识,赚了师父的夸奖。

宁卫民登时感到困倦全无,神清气爽啊。

一下子就觉着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蹬起车也觉着轻快无比啊。

想想这个年头宝贝遍地却乏人问津的特点,他简直都热血澎湃了都!

说句实在的,打当初拜了这位师父,他就惦记着有这么一天了。

之所以一直没好意思开口撺掇老爷子。

主要一是政策对书画和瓷器类的旧货管控特别严。

这年头啊,就找不到任何一个官方市场或商店,能让老百姓买到文玩古董的。

官面上,政府通过信托商店和文物商店,对此类物品一律只收不卖。

无论文物商店还是友谊商店,只是外销负责创汇。

二来呢,宁卫民也怕主动提起,犯师父的忌讳,惹起康术德不愉快的回忆来啊。

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宁卫民正在亲历这个社会,和过去的想象不可同日耳语。

他天天看报纸,感受到周边的人和事。

已经很能理解这个年头,人们如履薄冰,谨慎过头儿的心态。

所以原本,他是打算这一年只是全力办猴票的事儿。

毕竟资金有限,而且也就眼下才能买到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