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能够依靠的朋友。再加上他受的教育几乎完全是西式的,对华夏的文化了解是很有限的,就更让他在美国难以找准个人的定位,成为了一个另类,明明有学识,有能力,却不得重用。永远被主流社会所排斥。恐怕也是因此,他的婚姻也没有个好结果。他的前妻是个白人,带走了他的一对儿混血儿女。现在的他连见自己的孩子都要受限制,还得为那个女人付赡养费。我思来想去,我们娘儿俩还是得回来,回到真正能把我们当自己人的老家来。在这里做一点事。老家穷,可有人情。也许也只有在京城拥有一席之地,才会让我们娘俩感到踏实,心里有底。所以我想有劳你,尽量帮他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国内的人情世故,他实在是太陌生了……”…。。

为了把康术德的心思彻底吸引过来,江四小姐不失时机地打开天窗说了亮话。

“你儿子是你要在京城开家买卖?”康术德这时候已经明白了。

“是开建筑事务所。”

“嗯,这倒是个事儿,京城现在四处都在大兴土木,这方面,需求是没的说。总之,你放心吧,无论是冲你的面子,还是冲着宋先生的情分,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心尽力。何况即使我帮不上,我不还有徒弟嘛。那小子办法多,大不了就让他操心去……”

听康术德说的这么豪爽,毫不犹豫就把宁卫民也给捎带上了。

江四小姐忍不住就乐。

“你这人可真是的,虽然你是好心,可也不能完全替你的徒弟大包大揽吧。摊上你这个师父,我看你这徒弟背后肯定少不了埋怨和牢骚。”

“他敢!”康术德就提起徒弟的时候精神,蛮有把握地说。

“那小子把我肚子里的玩意大部分都给掏走了,也不知道靠这些见识发了多大的洋财!我安排他办点事还敢不情愿?没这样的道理。要不怎么叫亲传弟子呢,我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江四小姐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别怪我说你,你这人哪儿哪儿都好,办事多数时候都很周全。可最大的毛病,就是事关你最亲近的人,偏偏不够周全,总是一厢情愿,替别人做主。别的不说,就拿你徒弟婚事来说,你呀,光站在你自己得到角度替你徒弟考虑了,你却没有替人家姑娘想想。你反对,人家姑娘的父母就一定乐意?你别觉着华夏是泱泱大国如何如何,在许多发达国家眼里,华夏还是个穷困的落后国家。人家姑娘能看你的脸色,还坚持到现在容易吗?我只知道,一个姑娘家一旦燃起了爱的火焰,那就是奋不顾身,勇往直前,飞蛾扑火,全不在乎了。其实天下间比你徒弟精彩的人不是没有,但人家姑娘就是要一条道走到黑,把你的徒弟看成了天下第一。你别忘了,我也年轻过,我才最能懂得她用情有多深!”

这一席话,将康术德说的尴尬至极,又无言以对。

尤其是最后一句,更好似是意有所指地在埋怨着什么。

让康术德想起了当年的枝枝蔓蔓,想起了他们两人之间,虽然互相有情有义却难以圆满的情愫。

一霎间,康术德的老脸红透,只觉无地自容,连看也不敢再去看江四小姐一眼。

“老康啊,咱们华夏素有“月老系红绳”,“千里姻缘一线牵”的说法,谁跟谁是一家子,早已是命中安排好了的。有些事,那就是命,任谁也挣不过命去。你还记得原先夏天乘凉,和你同住一间屋的蓝爷讲的故事吗?他说古代有个人晚上看见一个老头倚着布口袋在月光下翻书,他问老头看的什么书,老头说“天下婚书”,书上写着谁和谁成夫妻的事。但凡书上写了,他便用布口袋里的红绳把一对男女的脚踝拴在一起,两个人即便相距千里万里,也会因这绳子走到一起。这人问他的未来媳妇是谁,老头说,明天集市上有个捡烂菜的婆子,婆子领的女孩就是他将来的媳妇。第二天这人到集市上转,果然看到了一个又脏又烂的婆子,拉着一个黄毛小丫头。这人甚不满意,为了不缔结这场婚姻,就用刀砍了那女孩,自己逃走了。若干年后,他当了官,娶了上司的女儿,那女儿花容月貌,高贵贤淑,只是眉心有一伤疤,一问,是小时家里遭难,随奶母上街乞食,被人砍的。这人遂信月老的话不虚……小时后我当故事听,但大了我也就开始信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单身,我平生最感到无法弥补的遗憾的是,月老没把我们俩拴在一根绳上。难道你就不遗憾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你的徒弟和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明明已经拴在了一根绳子上了,你为什么还非要给他们剪断呢。难道你忘了你自己年轻的时候?啊,对了,或许你真的不在乎,一转头就把一切都忘了,也未可知……”…。。

“行啦,行啦,别说了。”康术德表情失落,极为低沉的叫了一声“念芸,你就别剜我的心了。当年确实是……是我对不住你。我辜负了你。对两个年轻人的婚事,你说的或许也有几分道理。这我都认,可你要说我没心没肺,我忘了你,那是冤枉我。”

跟着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向屋外,“你跟我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你住过的那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