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这就是要强买强卖喽。”罗广亮一听更不高兴了,凑过来小声提醒宁卫民,“卫民,这帮人不地道,我看甭费吐沫了。”

然而贺军还偏偏想给他自己立个牌坊。

“话不能这么说。哪儿的规矩都一样,都讲究捞不过界。你们京城人要是在京城发财,我无话可说。可问题是你们从我们沪海买的货,再转手又高价卖回来。我要让你们捞足了油水走,还有什么脸面在沪海的邮市上大声说话?不是我非要做恶人,而是你们坏规矩在先……”

不得不说,这家伙口才还真不错。

一件挺孙子的事儿,在他的嘴里,居然也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

不过宁卫民可不吃这套,笑了一笑,索性直接挑破了贺军的真正动机。

“咱们彼此都是邮票炒家,有些更重要的话你没说,可咱们心里都清楚。不外乎我手里的货对你来说就是定时炸弹,现在价位挺高的,我一抛出来,估计你就吃不消了!是不是?所以你才让我退场,才好继续操纵价格做庄啊。可问题是,那得有代价啊!你不能让我吃这么大的亏,就把我打发了……”

话说到这份上,贺军也懒得遮掩了,索性承认。

“没错,我收你的货,是怕你把市场价格搞乱。可问题是,这件事时间上我可不急,急的是你们啊。你们为什么坐着飞机来沪海卖鼠票?为什么这么几天时间,你们每天都在约人请客,连外滩也不逛逛。不就因为你们着急变现嘛。我只要把这点消息泄露出去,都不用我知会别人。你想想还会有人要你们的货吗?老话讲,货到地头死。到时候别说五折了,要晾你们几天,也许三四折也是有的。你们好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贺军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宁卫民和罗广亮。

特别期待看到他们情不自禁的惊慌。特别希望能发现那种“咯噔”一下的脸色大变。

然而罗广亮和宁卫民全没让他如愿。

一个木讷的毫无表情,另一不但又笑了,而且丝毫不动气。

“原来贺老板打得是这样的主意。我不能说你想的不对,可也不全对。没错,我们是急着出货,可也不至于一棵树吊死。全国四大邮市呢,大不了我们再换一个地方做生意。几张机票的事儿,也犯不上这么贱卖啊。贺老板,我们带货离开沪海,总是可以的吧?”

“市价的五成五吧。南边的市道可比北边更乱,宁老板也不会没有顾忌吧?”贺军思忖了一会儿,终于缓了一道。

这也很正常,虽然说谈判中,他除了主场的优势地位,还具有惩罚手段,占据了充分的主动权。

可如果对方具备了承受惩罚的能力,这事儿他就不能太蛮干了。

把对方逼走当然也算自己胜利,可问题是一无所获,有点损人不利己。

他还想要块肉吃呢。

“这种事,贺老板就不用替我们白白操心了。我倒是很关心,你能吃多少货啊?你要是能马上给现钱,我不是不可以让让,但也就是七五折了,而且附加条件是你必须一次性吃下五千版的鼠票。”

宁卫民失口否认,但这次也没完全的抵触。

说白了,刚才他们都在试探、估量彼此的份量,以便做出判断。

他其实也不想一无所获的离去,何况他还知道当天的鼠票价钱又涨了些,已经一百五一整版了。

那么低点也不算亏,要是能谈到大家都能接受的地步,又干嘛不呢。

没想到这话一说,贺军就霸气的一招手。

他身后的四个小伙儿集体行动。

每个人都从脚下拎起一个黑色手提箱放在了茶几前的地毯上。

在旁伺候的那姑娘也走上前来,故意打开一个放在茶几上,露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一沓沓的大团结来。

紧跟着贺军就豪情万丈的放了大话。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有多少货够我吃的。五千版,太少了。我这里一共有一百万。你有多少货都放给我好了。怎么样,痛快些,市价六折,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一分也不加了,就这一步到位。”

面对这样的情景,无论是宁卫民和罗广亮都陷入了沉默。

而贺军的人则无一例外,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得意神情。

这一点不奇怪,因为这就是贺军的祖父教给孙子屡试不爽的砍价之道。

是贺军早有准备,就为了促成谈判所释放的大招——“砸现金”。

过去贺老先生做生意,买货从来比卖货的要价低,靠得是什么啊?

就是拿大洋晃人,一晃一准。

要四千块的给三千五,要六千的给五千二,没几个人能拒绝他。

为什么啊?

就因为对于常人而言,放在眼前的钞票,远远比数字,更有吸引力。

老话讲,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了,就是这个意思。

很少有人能够顶住现金的诱惑,心甘情愿的把眼前已经触手可及的现金再退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