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左右,天还没亮。

大杂院里头灯火通明,布置好现场。凌风穿着一身西装,戴帽子,拎着皮箱,一本正经的等待开拍。

“准备!”

“先试拍一遍。”

“开始!”

韩影坐在马扎上摘菜,见进来一人,奇道:“您找谁啊?”

“请问,方卫星住这么?”

“没这人,上别地儿问问吧。”

“哎,西葫芦就叫方卫星……呀!”

刘贝忽然激动起来,意识到此人的身份,忙喊,“西葫芦,有人找!”

“来了来了。”

牛振华跑过来,打量几眼,试探着问:“您是方保国先生?”

“是我!”

凌风摘掉帽子,一步跨上前,“哎呀,我是你叔啊!”

“叔!”

牛振华一把抱住大腿,干嚎,“叔啊,终于把您盼来了。居委会说我有个台湾亲戚要来,我还不相信……”

对这种夸张的表演方式,凌风并不陌生,台湾电视业很发达,有很多更夸张的产品。

比如去年开播的《钟国殿是屎》,嗯。

而且他以为这是个单纯的喜剧,遂跳脱着演,“一别快四十年,我走的时候,你还,你还……哦,你还没出生呢。”

尤晓刚看着不太对,有点僵硬,喊道:“停!那个凌老师……”

“老师不敢当,叫我大哥就好。”

“呃,凌风大哥,刚才处理的略显随意,再正式一些。”

“好,那再来一遍。”

老哥一挥手,直接示意,比许非还牛逼。

“准备,开始!”

“俺爹49年去了台湾,再也没回来过,俺爷爷还好吧?”

俩人差着辈呢,牛振华得顿一下子,“哦,太爷爷是吧,饿死了。”

“那俺大爷还好吧?”

“哦,我爷爷,也饿死了。”

“俺哥咧?”

“病故了。这么跟您说吧,咱们家就我一人了。”

“创巨痛深,创巨痛深啊……”

凌风皱着一脸褶子,攥着牛振华的手,挤出两滴眼泪。

“停!”

这回不仅尤晓刚,连演员都觉得别扭,根本不在一个点上。

跟着又试了两遍,还不对,尤晓刚找不出问题所在,瞅瞅许非,你特娘这时候咋不说话了?

随后又试了几遍,依旧不行。

李沐就怕出事,特意过来陪同,一瞧忙道:“凌老师,要不先休息一下,我们这边先解决问题。”

“可以啊。”

凌风无所谓,索性带着助手吃饭去了。

剧组也进入午休,李沐抓紧时间开会,“人家就给两天,别在这上面耽误功夫,快想些办法。”

“节奏不对啊,俩人对着话,做着动作,但好像各演各的。”尤晓刚道。

“没有对戏的感觉,特别硬,可能习惯不同吧。”牛振华道。

“小许,你怎么看?”李沐糟心。

“……”

许非已经想了半天,道:“一是老牛演了这么久,早有自己的节奏,他刚来不适应。

二是他没怎么准备,起码没当成一个作品准备,估计是推脱不过,就当帮忙的。

简单说,你们缺少情感共鸣。”

“我觉着还成啊,我心里真把他当我叔。”

牛振华拍着大腿,乐道:“我成天做梦就想着,哪天早上一睁眼,有个人告诉我,你海外有个款爷亲戚,给你一百万……嘿嘿,所以我挺带入的。”

“少跟我贫!”

许非训了一句,正经道:“这集的主题是乡愁,但凌风不是台湾老兵,是个老兵后代,没怎么在大陆呆过的一个人。

他缺少这份东西,或者说,这份东西还没有涌现出来。他没有情感,也就带动不了你,明白么?”

……

剧组刚吃完饭,凌风也回来了,带着一大箱东西。

“我也不知道什么好,随便买了点,来来来,别客气。”

众人一瞧,全是吃的喝的,遂分赃。

他在工作上没的说,性情豪爽,好交朋友,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

此刻阳光正好,外面也不觉冷,他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笑道:“我第一次接触大陆剧组,比想象中的专业很多啊,你们都很棒。”

“我们也第一次接触台湾大明星,没想到您山东话说的这么好。”

嗯?

凌风见搭话的不是李沐,而是一个年轻的副导演,好像姓许。

他不以为意,道:“我老家就山东的么,在青岛的湖岛村,我爷爷奶奶就在那边。”

“那您几岁过去的?”

“不到四岁吧。”

“那应该没啥记忆了。”

“是记不清了,好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