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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问之后,不待周尚景回答,德庆皇帝已是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欺君之罪究竟有多重?即使你是当朝首辅、三朝老臣,这般罪名也不是你一人可以承担的!”

言语神态之间,威吓之意十分明显。

然而,周尚景的神色依然保持着淡定沉稳,面对德庆皇帝的严厉质问,也只是缓缓答道:“陛下,自从瘦西湖之行后,针对苏州倭寇的传言,老臣也特意的反复询问过周素海,也专门派人暗中查探过,确实是绝无此事!毕竟,倭寇肆虐苏州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必然是波及甚广,即使是周素海怀着侥幸心思欺瞒了老臣,老臣暗中派人查访之后,也绝不应该查不到任何端倪。”

在周尚景回答之际,赵俊臣偷偷观察着德庆皇帝的神色。却发现周尚景死扛着不承认之后,德庆皇帝的眼中竟是隐约闪过了一丝喜色。

按理说,在如此明显的证据面前,像是周尚景这般死扛着不承认,不仅是欺君之罪,更还是藐视皇权,德庆皇帝此时按理应该怒不可遏才对。

所以,发现德庆皇帝的神色变化之后,赵俊臣的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也不知德庆皇帝心中究竟打着怎样的主意。

不过,德庆皇帝神色间的喜色也只是一闪而过,短短一瞬间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已是换成了理所当然的愤怒,眼神冷厉、紧紧盯着周尚景,冷声说道:“查不到任何端倪?就在刚才,就在那处偏殿之中,百姓们的哭诉皆是你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道那些都不是端倪吗?”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继续冷笑道:“前些日子,在瘦西湖畔,那位小姑娘的歌声所倾诉之事,也同样是苏州发生了倭寇之乱,你当时的说法是这些只是乞丐们乞讨装可怜的手段,朕想你是三朝老臣,断不会行欺君之事,也就信了你,然而类似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在朕眼前,你又让朕如何相信你的说辞?偏殿里那些受了倭寇祸害、如今正在哭诉的百姓,你又打算如何解释?!”

面对德庆皇帝愈加严厉的质问,周尚景依旧是一副不动神色的模样,说道:“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十分蹊跷,内中恐怕有许多隐情,不可轻信,应当在详查之后再做定论。”

“还要详查?好!朕就让你去详查!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三司人员、伴驾百官、以及南直隶的本地官府,你皆可以随意调动!这般庞大的力量,足够你查明详细了吧?看在你是三朝老臣的份上,朕就再信你一次,看你究竟能查出些什么!若是你最终无法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别怪朕治你欺君之罪了!”

说完,德庆皇帝甩袖而去,而赵俊臣也连忙跟上,口中宽慰与讨好的话语说个不停,唯独留下了沉默不语的周尚景。

在表面上,此时的赵俊臣一脸的茫然与失措,似乎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似乎是对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之间的冲突感到恐慌,但实际上,赵俊臣的心中却是在暗暗震惊着,只觉得德庆皇帝的手段实在是太狠太绝——德庆皇帝的这次计划,不仅仅只是针对周尚景,竟还打算将整个周党都一网打尽!

上一次,在瘦西湖畔,那个通过歌声讲诉苏州倭寇之乱的小姑娘明显是德庆皇帝派人刻意安排的,就是为了套住周尚景,让苏州的种种隐情与周尚景扯上联系,让周尚景无法以牺牲周素海的手段来保全自己,等到事发之后周尚景也就免不了欺君、包庇的罪名了。

而这一次,沧浪亭的大雄宝殿之中,那些突然出现、哭声凄惨的百姓们,显然也同样是德庆皇帝所刻意安排的,然后德庆皇帝就可以借题发挥,以“朕再信你一次”的名义,让周尚景带人彻查苏州倭寇的事情了,这样一来,等到东窗事发之后,不仅是周尚景会被问罪,那些帮助周尚景遮掩此事的周党官员们也纷纷会受到牵连!再然后,瓜连蔓引之下,所有的周党官员都会受到波及,最终,整个“周党”被德庆皇帝一举摧毁之余,周尚景也会多了一项“结党营私”的罪名!

德庆皇帝的连环计,既是阴谋、也是阳谋,并不算是多么巧妙,但一环扣一环之余,更是攻周尚景之必守,只要周尚景还想要保住自己的长孙周素海,那么周尚景就不得不跳入德庆皇帝的陷阱之中,并且赌上所有!

“周素海虽然是周尚景的长孙,但仅仅只是为了他,就让自己几十年的幸苦经营都陷入了险境,值得吗?周尚景做出这样的选择,究竟是他信心满满可以化解此劫,还是他真的已经老糊涂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忍不住转头看了周尚景一眼,却发现周尚景的神色依旧淡定,看似昏花的老眼也是充满了深邃。

“我倒要看看,周尚景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做!”

赵俊臣又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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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随着德庆皇帝来到了走廊拐角处,离开了周尚景的视线范围。

然后,德庆皇帝神色间原本的愤怒突然消失不见了,却是换上了深思的表情。

这一次,德庆皇帝为了让周尚景顺利上套,让整个“周党”都陷入局中,自然是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