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臣说德庆皇帝心性多疑,不好对付,其实一旦人在高位,难免会下意识的对周围人少几分信任,多几分戒备。

即使是赵俊臣自己,如今也习惯了从“性本恶”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对于朝廷同僚、门下官员、乃至于身边亲信,总是在用的时候,还暗中防备着一手。

自来到这个世界,赵俊臣唯一真正信任的人,也就只有许庆彦了,但许庆彦的能力心智,却又注定了他的不堪重用。

有时候,赵俊臣甚至会想,自己之所以如此信任许庆彦,除了对许庆彦知根知底外,是不是也是因为许庆彦能力心智只是寻常、又心思单纯,容易被自己操控看透的缘故?

虽然对于许庆彦,赵俊臣总是恨铁不成钢,但反过来想,若是许庆彦有一天能力心智皆是大涨,超乎赵俊臣的意料,甚至让赵俊臣觉得无法掌控,那么赵俊臣是否还能像如今一般对他信任有加?

这种想法,近些日子经常在赵俊臣脑中浮现,但赵俊臣总是下意识的不敢深想。

因为,若是一旦想透了,赵俊臣害怕到时候连自己都会厌恶自己。

“人都说‘高处不胜寒’,但这高处之寒,究竟是源于环境,还是源于人心?”

暗思之间,赵俊臣喃喃自语。

………

“老爷,你在说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轻声自语,旁边的方茹好奇问道。

赵俊臣笑着摇头,收敛了突然而来的复杂思绪,说道:“帮我倒杯茶来润润嗓子,这桂皮含在口中,固然能让嗓子沙哑,但也实在让人难受。”

方茹连忙去为赵俊臣倒茶,然后端在手中轻轻的吹着气,直到温度适宜后,才捧到赵俊臣的面前,看着赵俊臣慢慢浅饮,神色专注,颇有些小女人的味道。

赵俊臣在饮茶润喉之间,则思考着自己对方茹的安排。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对于方茹的心思,赵俊臣已经基本放心,考虑到方茹的能力,就任由她这般闲着,也是浪费。

官场上的事情,赵俊臣并不打算再让方茹插手,但私底下的一些安排,倒可以让方茹帮衬着些。比如“悦容坊”的事情,看似只是一家寻常店铺,却又牵扯到了赵俊臣一派的诸多利益。

而且,按照赵俊臣的既定计划,玻璃的制造与贩卖,珍妮纺纱机的研制与安排,也马上就要提上日程。这两样东西的盈利能力,还要远高于“悦容坊”的胰子与香水,用来拉拢朝廷官员,与某些势力利益捆绑,也最为合适。

此外,赵俊臣如今还欠缺一个有效的情报网络,用以监视朝野中枢的诸般变动。

而这些事情的安排与负责,方茹都是较为合适的人选。

这般想着,赵俊臣抬头对方茹说道:“茹儿,‘悦容坊’那边的事情,一直都是由府里的管事赵安负责,只是那赵安虽说稳妥有余,却魄力不足,事情无论大小,总是向我请示,先不说他这么做会耽误多少时机,‘悦容坊’的事情我也没时间去管,这段时间,‘悦容坊’的分店扩张,也因此慢了许多,我的意思是,那边的事情今后就由你来负责安排,你看如何?”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忍不住面现喜色。一来是赵俊臣称呼她“茹儿”,比以往要亲近许多,二来是方茹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为赵俊臣做事,并以此来加重自己在赵俊臣心中的分量,赵俊臣如今重新用她,表明信任,亦让方茹感到安心。

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方茹已是点头应下,眼中闪过一丝柔情,轻声道:“老爷你信我,那我就帮着分担,不会让老爷你再为‘悦容坊’的事情费心就是。”

见方茹看似神色寻常,但又忍不住暗暗开心的模样,赵俊臣笑着摇头,说道:“‘悦容坊’那边,其实就算我想不费心都难。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这‘悦容坊’的每期分红,关系到我的势力根基是否稳固,不可忽视。此外,随着‘悦容坊’的扩营,我也有心借着机会培养一批可用的人手,过些日子,我还要再开办另外两处产业,盈利之高,还远在‘悦容坊’之上,有了可用的人手,到时候也方便许多。”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色一正,又道:“此外,在这批可用之人当中,我还有心挑选一些机灵忠心的,用来在京城中枢营建情报网络,如今咱们在京城里就跟瞎子聋子一般,别说是风吹草动了,就算是一些大事情,也总是后知后觉,这般情况若是持续下去,将来迟早要吃大亏,却也要趁早准备。”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的面色亦变得严肃,沉吟片刻后,向赵俊臣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老爷你尽管放心,这些事情我都会着手安排的。”

赵俊臣亦是点头,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见赵俊臣如此表态,方茹忍不住又是一阵开心,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

另一边,许庆彦却不大高兴,如今的方茹,虽然已经取得了赵俊臣的信任,不再是隐患,但因为以往两人之间的种种争锋相对,旧怨冲突无数,对于方茹的存在,许庆彦却依然看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