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寨镇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哪怕这里的房屋都是石头建的。但在一场两军拼死的搏杀之中,能剩下的,也就只是那些四面墙壁了,有些地方,甚至连石头墙壁都不成模样了。有的被炸得四分五裂,有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手轻轻一碰,忽拉一下便变成了一地的石头粉末。

这里,原本就不算是什么战略要地,也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所,之不过是当初唐军被南方联盟的大军一路逼迫到了这个地方而已。

战事结束,那些当初被唐军驱赶出这个镇子的百姓,却又陆陆续续地返回到了家园,看着变成一片刻墟的家,欲哭无泪。

什么都没有了。

但日子还是要继续。

不少人开始收拾这一片破烂,想要从内里寻找一点稍微能值钱一点的东西。

一阵阵密集的马蹄之声传来,废墟之中的百姓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拔腿便向马蹄传来的相反方向跑去。

一百余名唐军骑兵自湘潭方向一路赶到了古寨镇。

当先一人,正是任晓年,而紧随其后的,则是秦宽等一众人等。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更多的车马,那是他们在湘潭征召的一些民夫,此行,不但是祭奠在这里亡故的大唐军人,他们还要尽其所能地为战死的袍泽收敛尸骨。

在镇子之外,任晓年等人便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眼前的这一大片废墟。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向看了身侧的一处地方。

那里,堆满了瓦砾。

任晓年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地方,他蹲下身子,看着裸露在外面的一只发黑的手掌以及一小截手臂,那只手臂之上,戴着一只护臂甲,而那护臂甲,是唐军的制式装备。

伸手搬开了上面的一小片碎砖烂瓦,一名唐军士兵面朝下俯卧在内里。一只手臂伸在了外面,另一只手里,却还握着半截断刀。

秦宽等人都围拢了过来,眼中都是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不仅仅是这一名士兵,当这名战死的士兵露出来之后,他们看到,在遗体的下方,层层叠叠的码着的全部是唐军战死的士卒。

这是战后,南方联盟的士卒将在镇子里战死的唐军的遗体,全都丢弃在了这里。这个地方,原本应当是一片洼地,现在,却已经被碎砖烂瓦泥土石块给填平了。

“全部挖开!”任晓年转身,看着后面赶上来的那些青壮,道。

遗体上面的覆盖物并不多,很快,所有的掩盖物都被清理干理,这一片洼地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

全都是尸体!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这些遗体并没有腐乱。

不少的青壮突然跑到一边,哇哇地吐了出来。

他们这一辈子,只怕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尸体被堆叠在一起。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很多地方,断臂残肢被胡乱地丢作了一堆,有的,甚至仅仅只剩下了一个头颅。

任晓年跪倒在了这个大坑的边上,双手掩面,任由泪水从手指缝里溢了出来。

“请兄弟们出来!”泪流满面的秦宽嘶声大吼道。

一百余名唐军默默地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一具具或完整,或不完整的尸体从坑里抬了出来。

一些青壮们在地上铺上了一块块的白布,另一些青壮,则想去帮着这些唐军士兵抬出遗体,却被这些唐军连踢带打地赶了出来。

每抬出一具,便用白皮小心地裹起来。

秦宽抱着一个头颅走出了深坑,很显然,这个头颅本人,他是认得的。他努力地想要在这片深坑之中找到这个头颅的其他身体部分,可寻觅了好一会儿子,还是徒劳无功。这一块白布之上,就只孤零零地放了一个头颅,站在旁边,秦宽愤怒地像狼一般的嘶吼起来。

唐兵们努力地将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拼凑完整,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残缺肢体,再也无法找到身体的其他部分。

“去找,去镇子里找,挖地三尺地给我找!”任晓年冲着青壮们愤怒地吼叫着。

本来就已经胆寒的这些青壮们,发一声喊,拿着工具,纷纷地涌入到了古寨镇中,生怕自己动作稍慢,便惹怒了这个明显已经有些失控的唐军将领,把自己也变成这些尸体中的一具。

“有人过来了!”一名唐军突然指向远方。

任晓年与秦宽抬头看向士兵指向的方向。十余名唐骑,护卫着一辆马车,向着这个地方,疾驰而来。

“是李大将军的亲兵!”秦宽叫了出来。

任晓年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李大将军的亲兵护送着一辆马车到这个地方,他立即便意识到了来的是谁。

片刻之间,这些骑兵与马车便到了任晓年的所在,眼前的这一幕,显然也让这些刚刚抵达的骑兵们惊呆了。

多少年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次性阵亡这以多的袍泽兄弟。

秦宽却是抢前一步,打开了马车门。

“嫂子!”秦宽叫了起来。

葛彩从马车里慢慢地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