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通喘了一口气,身体微侧,松开了手中的绳索,背上的条石卟嗵一声跌落在地上,撩起衣襟,擦了一把汗,抬头看着整个工地。

长约数百步的工地之上,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稍远处,一队全副武装的唐军,在工地之上来回巡逻着。

他们在修路。而修路的工人,全都是在黄河沿线以及在临淄之战后,被俘的平卢士卒。

刘三通曾经以为,像他这个级别的将领,在最后献城投降之后,应该得到最基本的尊重和待遇,但事实却出乎了他的想象之外。

没有优待,当然,也没有刻意的虐待,他与所有的被俘士卒一起,被分成了一个个的小组,然后便被押到了现在的工地之上,开始了修建道路,还有一些,则被派去修整水利。

甚至连一个审问他的人都没有,似乎他与那些普通的被俘士卒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让他有些失落。

每天的工作是一模一样的,夯实路基,然后用条石将道路与其它地方隔离开来,路边上挖出一个个的大坑,很明显,那是用来种树的。

刘三通不得不承认,唐军修路是认真的,并没有敷衍了事,或者就是单纯地为他们这些战俘找一些事儿消磨精神力气免得闹事。

路基做得极其扎实,最上面铺的一层三合土,居然还费了巴劲的蒸熟了的。铺平之后,再上上面倒满了碎石子,粗大的石碾子在道路之上反复地碾压之后,一条漂亮结实的大道便呈现在眼前,将来两边再栽上大树之后,这样的道路,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一个多月,他们这些人,已经将道路往前延伸了近千米,而像他们这样的修路的工人,现在在整个黄河沿线到临淄一带,便有数万人,就算只有一半人在修路,那修建出来的里程,也够可观的了。

而这样的道路,候希逸统治平卢多年,却没有修建过一条。

刘三通不太清楚修路的成本,但即便他们这些人是不要钱的劳力,其它的费用也是不低的。再说了,他们这些人,也总是要吃喝拉撒的。

虽然当了俘虏,但饭食还是管饱的。每餐黑馍馍管饱,配菜虽然不多,也是管够的。咸鱼,咸菜,大骨头汤,每十天还能吃上一顿肉,用管他们的唐军军官的话来说,要吃饱了才有劲儿干活。

这样的伙食对于刘三通这样的将领来说,自然是极差的,但对于普通的士卒来说,与以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平心而论,唐军对于俘虏的态度,远超了刘三通的想象,受伤的士卒,生病的士卒,都能得到良好的治疗,就在他们这个五百人的小组里,便有一个医师驻扎。

但让刘三通有些难受的是,他们这个五百人的小组里,大队长不是他,中队长不是他,他竟然连一个小组长也没有混上。这支战俘队伍刚刚被带到这里的时候,唐军便组织这些人自己选出了各级的头头,刘三通虽然官职最高,但在每人一票的选举之中,他败得很是彻底。

当然,这也与这支俘虏的组成有着很大的关系,这些战俘来自不同的部队,认得他刘三通的人,也不是很多。

但刘三通觉得,这就是唐军有意地在给他难堪。

被平日里自己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大头兵们呼来喝去的分配事务,心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但他还得耐着性子听,使出力气干活,否则,就会被唐军拉走关小黑屋,饿肚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三通咬牙忍受着这一切。现在这样,虽然憋曲,但总还活着,而只要活着,一切便有希望不是吗?

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响起,听到这个号声,所有的战俘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很快便站成了队列,然后向着不远处的一排帐蓬走去。

这是吃饭的信号。

被俘一个多月之后,所有的平卢战俘们也都习惯了唐军的这些号令。

大筐里装着一个个的粗瓷大碗,洗得很干净,拿在手里,还有些烫手,这些碗,都被开会煮过,听说是为了卫生,让士兵们少生病,在刘三通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但很显然负责此事的人不是这么想的,唐军严格地执行所有条例,负责这些事情的战俘,在他们的督促之下,是一丝儿也不敢马虎的。

一人两个大馍,吃不饱可以再拿,一人一碗骨头汤,汤面之上,还漂着不少的油荤,让刘三通有些诧异的是,今天,居然还一人多了一条烤鱼。

二十个人一组,围成一个圆圈坐了下来,狼吞虎咽地吃着今天的第一顿饭。没有谁敢拖拖拉拉,因为吃饭的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军号声一响,吃饭便宣告结束,不管你有没有吃完,全都得集合整队,然后去清洗自己的大碗,最后放进大筐里。

刘三通迅速吃完了今天的这第一顿饭,然后低头想着心事。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因为在领饭的时候,他看到了一间帐蓬之中,来了好几个明显不属于这里的人。他们的服饰明显不是唐军左骁卫的,其中有两人着黑衣,应当是唐军内卫的人,另一个人脆就是文官。

刘三通有些心惊肉跳,他这样的人,最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