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过往所有的战争模式一样,率先发动进攻的,永远是那些被视为消耗品的民夫。发起冲锋的他们,甚至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很多人,还都是拿着木棍之类的玩意儿。吐蕃军也没有指望他们就能攻下眼前的县城,而是要利用这些人去清除攻城的障碍以及消耗城上的防守物资。

丁青只是一个小县城,不管他们准备的如何充分,储备的军用物资都是有限的。射出一支箭杀伤了一个民夫,那么就少了一支箭射杀一名精锐武士的可能性。

就眼前看到的,丁青县的防守,还是中规中矩的,不过是在城墙的前方,用石头,土堆,鹿角,拒马等为障碍,在地上洒了一些铁蒺藜,靠近城墙的几十米处,挖掘了一些壕沟而已。

民夫的作用,就是将这些障碍清除,然后将壕沟填平。

急如风暴如雨的鼓点之声,摧促着民夫向前奔跑,在他们的中间,一些小部落的吐蕃武士则纵马来去,不停地喝斥着畏缩的民夫向前,但凡稍有迟疑,便是重重的一鞭子抽下来。

说起来,这些小部落的吐蕃武士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牺牲品而已。如果民夫取得了但凡一点点突破,接下来他们就要冲上去了。而在这个时候的攻击,往往也就是伤亡最大的时候。但处在食物链底部的这些小部落的武士,与民夫一样,也是无从选择,只有服从,用性命相搏从而为部落争取到稍好一点的待遇和福利之外。

无法躲避,无法后退,光秃秃的开阔地,完全处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民夫们只能拼命地加快速度向前奔跑,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扛起一个什么障碍啥的,然后再往回跑。这样,便可以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存活的时间。

向前跑,要快。

向后跑,自然就要慢一些了。

说不定等一趟跑下来,自己就转到后面去了。

代恩措巴看着丁青县城头,皱起的眉头始终没有舒来。别看只是一些民夫,但好几千民夫乌泱泱地往前冲,中间还夹杂着那些小部落的武士,声势可还是相当吓人的。但城墙之上,到这个时候,还是静悄悄的,安静得似乎没有人一般。

这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城头之上此时人声鼎沸,士兵往来奔走,还击此起彼伏,代恩措巴反而会更放心一些。

但现在这样的状态,就让他无法舒展心怀了。

因为这样的状态,代表着守卫城头的,是一支训练有素而且非常熟悉战争的成熟的军队。他们现在不是没有反击能力,他们是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不击则已,一击则要取得更大的效果。

这让代恩措巴牙痒痒的。

不是说盘踞昌都的只是一群农奴吗?可是现在怎么看,都像是一支正规军。

到现在为止,丁青县的反击都没有,他们的远程武器,例如强弩,投石机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动静儿。

他们不可能没有,必然是另有盘算。希望这些民夫能够激发这些武器的还击,如此一来,他就可以锁定对方的投石机之类的位置,然后集中己方的投石机,凭着数量优势,将这些玩意儿一举摧毁。

但是事实,却让他失望了。

伴随着曾让代恩措巴丧魂落魄的那个熟悉的军号之声,城头之上,蓦然站起来了一排人,弯弓搭箭,羽箭啉啉飞出。

凭着居高临下以及现在顺风的优势,他们能将羽箭射到一百步开外仍然具有杀伤力。

一排羽箭射出之后,第二排又已经站了起来。

两排士兵此起彼伏,不停地弯弓搭箭,将羽箭倾泄到正在疯狂地清理障碍的民夫人群之中。

现在民夫的队伍已经开始混乱起来了。

前方率先抵达的,伸手抓住一样东西,不管是啥,往肩上一扛,转身便跑。而后面的还在往前涌,加上中箭倒地的,整个战场瞬间便变成了一锅粥。

“薛清,薛清!”薛仁孝大声吼叫着。

“我在这呢,叔!”

“你箭法是我们这儿最好的。”薛仁孝指着在人群之中纵马奔走的那些吐蕃骑士,“你专门射他们,有把握吗?”

“试一试,太远了一些。”薛清有些为难。那些吐蕃武士,最近的离他也有百来步呢,再加上民夫遮掩,对方又不停地在移动,想要命中这些人,难度颇大。

弯弓搭箭,瞄准了一个武士,屏息良久,一箭射出。

羽箭带着风声,擦着那名武士的头顶飞过,倒是将对方吓了一跳,一缩脖子,往城墙之上看了一眼,不自觉地带马往后退了好几步。

“差一点!”城头之上,发出一片叹息之声。“再来,再来!”

一片呼喝声中,薛清再一次张弓搭箭,嗖嗖嗖三箭连珠,还是没有射到吐蕃武士,倒是两箭误中副车,射倒了两个民夫,最后一箭,射在了另一个吐蕃武士的战马身上,那战马吃痛之下狂奔乱走,竟是将那名吐蕃武士掀下马来,跌了一个七荤八素,狂奔的战马,又撞倒了一大片的民夫。引起城头之上一片喝彩之声。

民夫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