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国看着坐在面前的儿子,问道:”你已经决定要在明春去长安一趟吗?”

李泽点了点头:”这一趟不得不去,而且这也是一个好机会,一个我们能将手伸进长安去的机会.”

“这一趟不会有你想的那么平静的,其实朝廷的所谓大义,要不要并不重要,现在朝廷差不多就是一个空壳子了.”李安国摇头道.

李泽笑了笑,”父亲,如果我们只想做一地节镇,或者说只想在北方称雄,那么去不去长安,的确不重要,没有他们的支持,我们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如果放眼天下的话,不去就不行了,甚至是越早去越好.”

“为何?”

“天下英豪何其多也,我相信,盯着天下的人又岂会只有我一个?”李泽笑道:”朝廷现在没剩下别的什么了,但唯独这面金子招牌还是值一些钱的.”

“心太大,不是好事.”李安国叹道.

李泽盯着父亲,道:”这些年来,父亲倒的确是心不大,但到头来,便能避开这滚滚浪潮吗?避不开的,站在我们这样的位置之上,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么摆布别人,要么由人摆布.除非我们放弃眼前所拥有的一切,找一处深山大泽去隐居,又或者泛舟海外,或者还能独善其身,可是父亲,您愿意这样做吗?”

“争夺天下,一步先,步步先,可如果一步错,便也只会步步错.”李泽接着道:”现在,我就是要去争这个一步先.”

“你比我有志气.”李安国笑了笑道.

“我只是不想受人摆布.”李泽摇头道:”但想要不受人摆布,除了自己当老大才有可能做到,否则,终究是有人能摆布得了你.”

“这就是你要去争天下的初衷?”李安国吃惊地问道.

“在武邑庄子上称王称霸惯了,一个人说了算,所以嘛,以后我也不想有人对我指手划脚!”李泽笑咪咪地道.

“那你便去吧!”李安国道:”明年开春就去,尽量早去早回,我这身体,想来撑过一年还是没有问题的.有我在这里,自然会替你将这里看好的.”

李泽点了点头:”有父亲看家,我自然安心.”

“你的母亲愿意去长安吗?”李安国接着问道.

李泽沉默了片刻:”本来我是想请母亲到镇州来住的,为此我专门写了信回去,不过母亲不愿意过来.她说,不想再见到你.”

李安国惨然一笑,”也罢,不见就不见吧!明天春上她去了长安,这一辈子也就再见不着了,也好,也好.”

看着李安国站起身来,有些步履蹒跚地向着内室走去,李泽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于他而言,其实当然是能劝说母亲来成德与父亲团聚的,苏氏已死了,母亲过来自然也没有谁敢给她气受.

可没有想到,母亲竟然是如此的决绝,竟然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李泽的建议.

此去长安,以李安国的身体状况,两人绝无再见之日了.

意兴澜珊地走出了房间,守在门口的李泌立即便给李泽披上了厚实的裘衣.

穿上裘衣,戴好帽子,李泽大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王铎今天干什么去了?”

“去了湘妃馆,住哪儿不走了.”

“这老儿倒是会选地方!”

“高象升呢?”

“在我们的监视当中,一直呆在驿馆里没有动弹!”

“这家伙不动弹才怪,他不动,不代表着他的手下没有动.让下头人仔细一点.”

“是.”

“你安排一下,下午我见张仲文.不要让长安来人闻出味儿来了.”李泽吩咐道.

“公子,我们这边自然是没有问题,我就怕卢龙人哪边知道王铎在这儿,便故意弄出一些消息出来.”李泌有些担心地道.

“你告诉张仲文,如果他们敢这样做的话,那就啥也不必谈了,他直接滚回家吧!”李泽冷笑:”我会把费仲,石毅这些人送给王铎,让王铎带着这几个人回长安去.”

“明白了.”

李泌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事实上,如果不是张仲文头脑清醒,制止了手下的计划,此刻他们在真定城内的消息,早就满天飞从而被朝廷使节知晓了.

张仲文的部下的意思,就是想让朝廷以为卢龙,成德正在互相勾结,从而破坏朝廷拉拢成德的大计.

这个计划,遭到了张仲文的断然拒绝.对于他来说,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不见得能破坏得了什么,反而有可能将自己人搭进去.

张仲文再见到李泽的时候,只是稍稍楞了一下神便恢复了平静,刚满十七岁的李泽的确是显得太年轻了一些.

但这个年轻人,现在却是北地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了.而且,他的权势并不是来自于继承,而是他自己的拼搏与谋划.

计划周密,心狠手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必杀之招,想着李泽这一年来的种种事迹,张仲文又哪里敢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