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李泽抵达了瀛州史家坞,武威节镇副使兼瀛州刺史薛平,长史包慧一路相陪,而千牛卫右都督柳成林,游骑将军李德两人亦从莫州赶了回来。

在史家坞外,举行了盛大的祭奠仪式,在这里,武威军整整两个曲两千人几乎全军覆没,能逃出性命的人廖廖无几。连柳成林的中军护军柳长风也重伤至今还没有痊愈。

这是李泽自成军以来,第一次被敌人成建制地消灭整整两个曲的主力甲士,而在此之前,李泽可谓是一帆丰顺,即便是面对着横海整整一个节镇的时候,他也是杀得对方溃不成军,望风而逃。

李泽其实也清楚得很,时间愈长,他离遭到失败也愈近,这世上,不会有真正的百战不败的将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让他第一次有了刻骨铭心之痛的,居然是一个他从来不曾看在眼中的小小的坞堡的堡主,一个他心中的土财主。

这一次的失败,也让李泽真正的警醒起来,不是那些身居高位,坐拥重兵的人,才是英雄,草莽之中,也是多有豪杰的。

史家坞的堡主在最后关头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选择了自刎,也让李泽对他平添了几分敬意。虽然他落在自己手中,自己铁定会把他千刀万剐,但他选择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自己,却是值得敬佩的。

这也告诉了李泽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想要抵达的彼岸,绝不会那样容易和简单,而是会有更多的他想象不到的磨难在等待着他。

史家坞外立起了一块纪念碑,这已经是李泽立起的第二块碑了,第一块是在孟津渡,李泽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发生。

史家坞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姓史的人了,那一战过后,愤怒之下的柳成林在史家坞了报复性地屠杀,史家坞的男丁,几无幸存。而现在生活在史家坞内耕作着周边农田的,是左卫在瀛州连续作战之后伤残退役的士兵。而更多的人,则在努力地开采着离史家坞不远的死谷之内产出的石油。

现在李泽在自己的治下,还仅仅只发现了这样一处流出地表能轻易开采的原油。李泽当然知晓这片土地之下有很多这样的东西,但很可惜的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压根儿就不要想去把他们挖出来,所以这样流出地表能轻易开采的原油,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易水河畔那一战,要不是有数十桶提练过后的猛火油给了张仲武冲锋的最精锐的中军骑兵几乎毁灭性的一击,那一战,李泽不觉得自己有多少胜算。

想起那一战,李泽至今不寒而栗,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成千上万的骑兵发起冲击时那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场面。

骑兵上万,无边无际。

而那一战,张仲武足足有两万骑兵。

那一战,万福,梁晗麾下步卒伤亡过半,李泽费了老鼻子劲,砸下去了无数金钱的一千陌刀队,损失超过了一半。

要知道,即便是在盛唐时期,大唐拥有上百万的军队,但也不过只有区区两万陌刀队。

六百余名陌刀队员的战死,让李泽真是疼到了骨头里。直到现在,陌刀队也还只补充了一百余人。想要找到真正符合条件的陌刀队员,实在是太难了。

“薛兄,对于程绪所部,我很时遗憾。”李泽看着薛平道:“不过他们的表现,对得起他们的名字,如果没有程绪拼死牵扯住了潘凤所部整整五千骑兵,那一战,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整整三千神策军在马头寨拼到最后只剩下数百人,但他们终于还是守住了最后的那一点点营盘,而他们牵制住的是整整五千骑兵。

薛平也是黯然神伤,跟随他而来的一万神策军,可是他从二十万神策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是真正的敢战之士。一战而没三千,说他不心疼那是假的。

“能为陛下死战,那是他们的荣耀。”薛平道:“他们保住了他们的军旗,那么,他们就永远存在。”

“的确如是!”李泽点头道:“经此一战,虽然他们只剩下了数百人,但以他们为骨架重新搭建起来的新军,战斗力必然会再上台阶。薛兄,这一次我过来,也是要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为程绪所部补上这三千人马。”

薛平摇摇头:“我已经密折上奏了皇上,陛下已经决定,再从神策军中挑选三千人前来武威。”说到这里,薛平一笑道:“这倒还要感谢节帅对于战死者的重赏啊,长安再次挑选神策军的时候,报名者踊跃,负责挑选人手的左武卫将军秦昭都眼红了,说神策军的精华,都要跑到武威去了。不过皇上倒是挺高兴的。”

李泽笑了笑,薛平此举,自然是怕自己在神策军里掺沙子,而实际上,自己也的确有这个想法。不过也无所谓,自己在战后的赏赐已经让神策军的内心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薛平不是说报名者踊跃吗?秦昭不是说他都眼红吗?

因为来的,肯定是神策军中那些真正有本事,却又没有出头之日的人,是那些贫苦的,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搏一场富贵,至不济也可以为家人赚到一些财富的人。至于那些在神策军中混日子,混资历的有钱有势人家的公子哥儿,听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