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元年七月初十,宣府镇,张家口。

这处联通这塞北和中原的商贸中心,现在正处在一片萧条当中。让这座商贸重镇陷入萎靡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以范永斗、王登库为首的“八大奸商”被抄被杀。被杀的八人除了王登库,其余七人都以张家口为中心运营的,除了他们这几家,还牵连这一大堆人呢!

二是大明对长城沿线贸易管制的大幅放松,给了张家口商市以致命一击!

因为张家口商市之所以能发展起来,不是因为口内外贸易的需要,而是因为大明要管制口内外贸易,以避免铁器、火药、筋角等可以用来制造武器的材料输往草原。

将原本分布在长城沿线的商业贸易,都集中到几个口中,才更有利于管制嘛!

而过度的管制和低下的执行力,又为走私商大开了发财的门路。原本为方便管制而设立的几个商市榷场,现在全都成了走私贩私的中心。

所以口外的地盘变成了大明皇帝的万户斡尔朵以及大明和北元的结盟,对张家口这座边境商市的打击,甚至比“八大奸商”被抄被杀还要大!

因为大明朝廷没有理由去管制朱由检的万户斡尔朵啊!

而且这两个万户斡尔朵也不需要购买武器装备——他们是大明皇帝的私家武装,是蒙古版的帐前军,他们的武器装备当然是朱由检负责置办。

至于定居土默特川的插汉部则在岱根塔拉行宫(属于兀良哈大公主)外的商市和大明贸易,根本不需要来张家口。

在这种情况下,张家口的口内外商业中心地位,当然一落千丈!

不过今儿这座萧条了有些日子的边关商口,却忽然热闹了起来。通往口外的官道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大队的车马骆驼,一辆辆骡马拉的大车,上面的货物捆得满满当当。还有数千匹骆驼,在车队后面蜷腿卧地,这些骆驼都是十匹八匹一队,都用绳索栓在一起。骆驼背上都栓着两口特质的大木箱子,一看就知道非常坚固,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好东西?

在这些骡马大车和骆驼周围,还有许多披着泡钉棉甲,拄着长枪,挎着柳叶腰刀,背着一张长稍弓和满满一袋羽箭的兵士。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都牵着至少一匹颇为肥壮的蒙古马。在张家口一带混饭吃的商人们远远一瞅,就纷纷的吸了口凉气儿——这些兵士都是蒙古夷丁!

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位边帅的家丁?瞧着这些夷丁的精壮和数量,这家边帅还是很有实力的。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出关而去又想干什么?

听说去年霸占了土默特川的插汉部虎兔敦汗在出兵千里松林以东的时候栽了,让建州奴贼给打死了......这帮蒙古夷丁现在出关而去,也不知道是要给插汉部助拳,还是要趁火打劫去夺土默特川?

也不知道这一战过后,张家口能不能再一次繁荣起来?

这个时候,在张家口关外的山沟沟之中,正集结着大队大队骑兵,还都是一人双马的精骑,正一队挨着一队,在官道上肃立,等待着出发的命令。这些骑兵的人数可不少,从张家口关城的小北门一路往北铺出去足足十七八里,人马怎么都过了万。

在张家口关城外,一处名为二郎山的小山头上,这支军队的主人,大明小皇帝朱由检正拉着自己的蒙古大娘子兀良哈在面授机宜。

“大公主,这10000大军可就交给你了......朕本来应该亲自率兵去土默特川的,但是陕西那边越来越乱,朕不得不亲征平乱。陕西的那些贼寇当然不能和东虏相比,朕带精兵过去,当然可以一鼓而平。但是陕西变乱的根子不除了,朕一走,变乱一定会再起。你知道,这陕西变乱的根子在哪儿吗?”

“奴不知。”兀良哈摇摇头,她不知道陕西的事儿,也没兴趣去了解,她现在的心思早就飞去土默特川了。替朱由检和自己拿下土默特川,才是她现在真正关心的事情。

朱由检眉头微皱:“陕西之乱的根,就在土默特川,就在东套草原啊!”

“什么?”兀良哈大公主一愣,“万岁爷,您难道以为是奴的哥哥在支持陕西民变?”

“当然不是,”朱由检一摆手,“陕西变乱的表面上的原因是军民负担太重......以区区一个穷省,背着榆林、宁夏、甘肃、固原、临洮等五个边镇!大明九边十三镇,陕西一省就养着五个!一年一百几十万石的民运粮是不能少了的。以往风调雨顺的时候还行,可如今陕西连年旱灾,许多地方旱到颗粒无收。哪里还交得上那么多的粮食?而陕西省受灾的时候,榆林、宁夏、甘肃、固原、临洮等五镇军屯一样受灾,军屯粮也收不上了。民运粮和军屯粮,是陕西五镇的命!而连年旱灾之后,陕西百姓也交不出这一百多万石了。可他们不交,五镇边军就要饿死,兵无粮自乱啊!

而他们交了,陕西就得有许多百姓饿死......百姓不甘饿死,又会揭竿而起。真是左也要反,右也要反啊!

可是我大明又为什么要在陕西这个穷省边上设置五个边疆重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