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厝火积薪

迦岚收回视线,让阿炎烧了土坑里的白骨。

另一边,谢小白还处在慌乱中:“娘亲,他在找你……”

唐宁有些发怔:“找我?”

谢小白大口呼吸着:“他知道你在雷州。”

唐宁的表情有些变了。

少女脸上的情绪,模糊而复杂。

四年前,父亲回来过,目的是找她——

如果没有母亲的事,她这会一定在高兴吧?即便他不告而别,即便他抛弃了自己,孤独而寄人篱下的她,依然在期待。

不过,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既然他那个时候就在找她,为什么四年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见面?

离开江城后,他又去了哪里?

江城和雷州,再远也有尽头,只要他去了,总能见到她。

可他从来没有回过雷州唐家。

沉思着,午后艳阳渐渐泛白,一行人离开了荒草丛生的花园。

园子里,其实早就没有花了。

他们随便找了两间屋子,略加整顿,便算安置下了。

孟元吉哈欠连天,又开始喊饿。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是能吃的时候。

他抓起荷囊,便要拖了唐心出门。

唐心挣扎两下,到底没他力气大,只好悻悻跟着走。

唐宁家的旧宅子,久未住人,要什么便没什么,即便只留几日,也需要有人出去采买。

阿炎见状,兴冲冲的,也跟着往外头去。

只有小小的神明,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衣,蜷缩在廊下,哪里也不想去。

唐宁一走开,他便露出紧张之色。

“娘亲,娘亲……”

他慌慌张张,仍然未能平静下来。

唐宁只好陪在他身边。

迦岚转悠了一圈,也回到了廊下。

宅子里果然没有半点活人的迹象。

看来,唐霂四年前回来,只是埋了个人,便毫不留恋地走了。

他看看唐宁,拿袖子掸了掸石阶。

积灰扬起来,在阳光下飞舞。

迦岚咳嗽一声,坐了下去:“那个唐霂,看起来可有什么异状?”

谢小白坐在距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闻言微微抬起脸,看向他:“什么样子才叫异状?”

“什么样子?”迦岚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白皙的肤色,干净到脆弱的样子,总让他觉得自己很陌生,“他身上和人生得不一样的地方,自然便叫异状。”

谢小白坐正了身体:“那便没什么不一样的,他依然是个两只胳膊两条腿的人。”

“他脸上长着的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只看外貌,他和你我见过的凡人,没有一点不同。”

迦岚眨了下眼睛,瞳色忽然一深:“十年前,唐霂离家以后便再无音讯,可四年前他却突然回来了,为什么?”

“父女情深?”他嗤笑了声,转头看唐宁,“恐怕不是。”

唐宁靠着扶栏,面色沉沉。

她在想,父亲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

如今回忆起来,母亲去世前,他似乎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太小,小到什么也不明白。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父亲的失踪,未必就是因为母亲的死。他离开江城,多半有别的原因,四年前回来,兴许也不全是因为她。

唐宁忽然笑了起来。

小的时候,父亲总在这里给她念书,念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书,也不管她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什么才子佳人,美人与英雄,他不知说了多少不着调的故事,且回回说完了,便要来告诫她,书上的才子、英雄、美男全是骗人的。

著者胡言,一概不能信。

世上除了他,皆是烂泥一样的男人。

他坐在躺椅上,用最认真的神情,说着最不要脸的话。

但那个时候,唐宁对他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她的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对娘亲来说,他也是世上最好的丈夫。

他们一家三口,是天下最最美满的一家。

她想要的,喜欢的,都在她的身边。她以为,父亲和母亲会陪着她一辈子。

可美好这种东西,似乎注定是用来毁灭的。

唐宁望着远处的天空,微微眯起眼睛。

江城的阳光,和雷州的雨,在这一刻交错了。

滚烫碎金跌落在她面上,烤干了她湿漉的双目。

破败的唐家大宅外,春日芬芳,在江城的空气里流转。

孟元吉抓着唐心,已到了大街上。

江城不比雷州,并没有多么繁华,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好,人也精神,街上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看起来很热闹。

唐心有些不自在。

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