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谁做主?

你若是问百姓,大多会说是官家。

——官家仁慈呢!

你若是问读书人,十个里面有八个会说是官家和宰辅相公们。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并非是虚言。

宰辅们的的好名声四处流传,每一次有新宰辅上任,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都是赞誉有加,都说是大宋的庆幸。

而皇帝在此刻却隐身了。

若是换在汉唐,这样的宰辅就是权臣,该宰杀了祭天。

可大宋却是习以为常,后来司马光从洛阳东上汴梁,一路上军民都在欢呼,那些人都在额手相庆……

大宋有救了!

大宋朝野都沸腾了,都说司马公总算是出山了,大宋有救了。

这些是造势还是什么不得而知,毕竟当时的党争已经渐入白热化,保守派需要司马光这个大佬出山来镇压改革派。

那时保守派的力量空前强大,改革派成了过街老鼠。

司马光所到之处,那声势……当真是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人人都在说大宋得救了,不知道宫中的高滔滔那时在想些什么,大抵是复杂的吧。赵仲鍼英年早逝,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是必然的,但朝中却暗流涌动,她必须要有所选择……

她选择了司马光。

然后大宋的颓势就再无挽救的余地……

不知道那些欢呼雀跃的军民和文武官员们在想些什么,数十年后,当金兵的马蹄踏破黄河时,那些已经化为冰凌的欢呼声变成了哀嚎。无数鲜血和生命,以及无数残垣断壁为这段历史做出了备注。

神宗孤注一掷的革新失败了。

保守力量的强大出乎了他的预料,王安石并不能完成他心中的那个宏图。

而此时的赵祯就处于君权衰微的阶段,宰辅们空前强大。

幸而宰辅们并不是铁板一块,内部矛盾重重,才给了他一个掌总的机会。

不,应当说是他有意识的在宰辅内部培育不安分力量,让他们不能抱成一团。

比如说韩琦,这人跋扈,甚至敢逼迫君王,可却也会在宰辅里闹腾,让他们无法聚力。

若是没有这个作用,朕岂会让韩琦在政事堂里坐稳了!

赵祯微微一笑,说道:“陈挺果真如此?”

包拯点头道:“陛下,臣不敢妄言。”

老包拯的话还是可信的。

赵祯点头,然后问沈安:“为何动手?”

沈安说道:“臣气不过,觉得那人像是个妇人般的,整日就在御史台里碎碎念,若是不动手,臣心中憋屈,念头不通达,自然无法为陛下好好的效力……”

“好了好了。”

再让沈安说下去,他出手打人的动机就变了,变成为了大宋,为了他这个皇帝。

这动机太崇高,朕受不起。

群臣都在看着他,韩绛却在看着沈安,心中在为对方惋惜。

这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只是做事跋扈张扬了些,所以大概要被冷落一段时日了。

司马光依旧是板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作为知谏院,他的任务不轻,每年必须要递交一定数量的奏疏,否则就是失职。

他只是微微垂眸,等待着官家降下责罚,然后沈安自然会得到教训。

他依旧还记得在太学的那件事。

就在考试前,沈安强硬的护住了苏晏,让他威严扫地。

那一刻他的心脏在抽搐着,丝丝作痛。

赵祯在上面对这些臣子的反应一目了然,他淡淡的道:“为君之道在于赏罚分明,为臣之道在于尽职尽责,御史之责在于拾遗补漏,监察天下。国子监说书之责在于教导学生……”

这是前奏,群臣在仔细听着。

“若是觉着不对,御史就该弹劾,而不是在背后说话,那是御史还是……什么?”

韩绛的脸一下就红了。

那是市井泼妇!

你发现沈安有问题,那就上奏疏弹劾他,而不是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官家的评判没问题,众人无异议。

赵祯看着沈安,见他一脸纯良,就笑了笑,说道:“国子监说书……今年国子监发解试一鸣惊人,你倒是立功了。”

沈安谦逊的道:“陛下过誉了,臣只是……尽力而为。”

我奋斗了啊!这才取得了这个好成绩,陛下,你可别忽略了我的功劳。

这个不是谦逊,而是领功了。

群臣都为之侧目,连包拯都握紧了拳头,心想这小子当真是不要脸,哪天要教训一番才是。

不要脸!

群臣的心中同时闪过这句话。

而赵祯也为之莞尔,说道:“少年人就该有朝气。”

司马光终于忍不住抬头了。

陛下,你这话偏袒太过了吧。

赵祯仿佛没看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