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峰中,张衍盘膝坐在石台之上,背后浮起一团浑黄色泽的薄雾,高高悬在头顶,正缓移慢挪,变幻形状。

此雾浑厚凝重,如铅云塌压,巨石临渊,又似山岳欲崩,天峰将坠,望之森然。

张衍把这光雾运转几遍之后,又法诀一拿,便将其缓缓收拢,重新纳入体内,这才收敛灵机,抬起头来。

不觉一晃已是两载光阴,他因种种顾虑未曾烧窍炼穴,俱把心思放在了修炼太玄真光之上。

水乃五行之源,土乃五行之母,无土不生,无水不长,他先前所练的水行真光已略有小成,短时期内再想提升已绝无可能,是以又择了一门土行真光修习。

尽管有残玉相助,但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也不过只能将这一团真光堪堪凝聚,距离放出伤人还遥不可及。

他掐指算了算,再有数个时辰便是这青寸山开阵之时,差不多是动身的时候了,便郎声一笑,道:“阵门即开,童儿还不回来?”

洞府外一块轱辘大的石台上,正有一小童与一只羽毛鲜丽的山雀嬉闹,听了这声招呼,脆脆应了一声,小巧的身躯一拱,便化一道清气进来,往他袖中一钻。

张衍笑了笑,石公已在一年之前逝去,自己既曾答应带这芝童去那凡俗间玩乐,自也不会违背先前所言,今番出阵之日正该带上。

他起身步出洞府,站在山崖上眺望远峰,忽然,天边青气映照空,染得重云皆碧,纷纷洒洒飞叶飘落,一团青云飞至,半空中有声音响起道:“李道友,今日当去,你可曾准备妥当?”

张衍足尖一点,身随清风上了云头,在东槿子面前不远顿住身形,笑道:“既与东槿道友有约在先,自当遵从,你可放心,出得阵后,李某便会寻机脱身。”

东槿子冷声道:“如此便好,那芝祖躯壳万万不可有失,少顷且看本座手段,当可为道友辟开一道去路。”

张衍微微颌首,这事他们早已谈妥,又谈议了几句后,便各自往云上一坐,只等大阵开启。

此时在那阵门之外,儒雅道人和那清瑶道姑皆已到来,正稽首为礼,互祝慕词,这两人身周围清气萦绕,引得香花异鸟绕身旋飞,脚下俱是一片的葫芦叶,水绿嫩青,随风缓摆。

倏忽间,一道化光在旁隐现,从中传出了一声咳嗽,两人侧头看去,见不远出出现还一个身高不及三尺的白须道人。

此人坐在一叶芭蕉之上,干枯瘦小,满脸褶皱,手拿竹杖,上挂一只紫红葫芦,耷拉着眼皮,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正是那曾在紫竹山中与张衍有过一面之缘的寒孤子。

儒雅道人诧异道:“师弟何来?”

他这师弟早已被齐云天破了元婴,守着一块丹玉苟延残喘,没想到今日竟会来此,也不知他用了何法才能出得山来。

寒孤子哑着嗓音说道:“劳师兄过问,今日来此,是师弟我有一桩心结未解。”

儒雅道人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他这师弟自被坏了根基后便脾气古怪,不好接近,只是出于同门礼数不好不打招呼。

寒孤子双目紧盯阵门,那日他托岳宏章去试探张衍底细,可是岳宏章却阴奉阳违,表面恭敬,实际丝毫不屑理会于他。

自从坏了根基之后,他性情大变,心思敏感,便是门下弟子窃窃私语私语也会怀疑在暗中讥讽自己,如今被小辈如此对待,更是羞恼万分。

只是他也知道毕竟自己今不如昔,岳家不是他能招惹得了的,满腔怨愤却是牵扯到张衍身上,他越想越觉得张衍来历古怪,心中发誓定要拿住此人问个明白,因此才在这开阵之日来到此处,顺便也叫他人看看,他不是什么只能缩在山中的废人。

另一侧清瑶道姑与儒雅道人却是有说有笑,她朝儒雅道人身后一名年轻修士打量了一眼,见对方面貌俊雅,眸如点漆,束发长袍,矫矫不群,便出言道:“郝师兄,这便是你那徒儿么?”

郝道人一笑,道:“正是。”又呵斥一声,道:“荆岚,还不来见过师叔?”

这年轻修士倒也恭敬,对着清瑶道姑一鞠,道:“小侄霍荆岚拜见师叔。”

清瑶道姑含笑点头,言说:“无须多礼。”

寒孤子在远处侧目看来,见赫道人毫无叫那霍荆岚给自己见礼的打算,似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脸色更是阴郁的仿佛滴出水来。

而距此数里开外的一座山头上,候伯叙带着候氏几名弟子远远站着,目望那被浓云深埋而起的重重山峦,不觉眉头紧皱。

不知怎的,候伯叙总觉得有些心中不安,不过一想到候三郎有那“五灵白鲤梭”相助,便又觉得是自己好像是多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远山间的迷蒙烟气来回荡动,晃如起伏波澜,三载以来一直笼罩青寸山的薄雾终于飘散开来。

此阵一开,人踪未现,便先有一道符箓飞出。

赫道人神色一振,伸手接过。

因大虚御阵一闭,他也不知青寸山中情形,为免东槿子弄出什么莫测事端来,因此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