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缓缓打开。

考生们五十人一队待搜查入场。

林延潮经历过县试的搜检,觉得没有传说中那么严格,但见了府试搜检,才这知道县试和府试不是一个级别。

但见考生一个个站在龙门前,解衣脱鞋已是不够了,连发髻也是要打散掉,披头散发地检查,然后考篮里,笔墨纸砚也是拿出一个个搜察。

这时一名考生待搜子搜到自己时,颤颤巍巍地不住发抖。

这搜子顿觉得有异,当下仔细搜了起来,将这考生外衣内裳都是脱掉,却并没有发觉什么异状。

搜子一时也没有主意,突见这考生双腿夹得很紧,当下踹了一脚骂道:“腿岔开。”

那考生颤抖地张腿,但见那搜子伸手往他裤裆里一掏,然后将一叠纸甩在地上骂道:“你这夯货,居然将作弊文卷藏在谷道里,来人扒了他的裤子,让去见府尊。”

身后的考生都在那偷笑。

两名衙役在拔他的裤子,而那考生努力提着裤子道:“不可如此,有辱斯文啊!”

衙役骂道:“扒了,啰嗦什么!带走。”

一名考生被抓后,不久又是一人被搜检出来,林延潮见得竟是之前在府试报名时,见到的老儒童。

这老儒童是将作弊的卷子夹在饼里的,被官差剖开了,就露了陷。

老儒童眼泪都落了下来道:“诸位差大爷,行行好吧!求你们饶了我这一次吧,老朽十三岁过县试,但府试却来来去去考了十几回。老朽只求取个童生,让我进去写一题也是好的。”

说着这老儒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官差道:“取了你,别人怎么办。恳求也没用。”

两名衙役一左一右上将这老儒童拉开。一旁考生无不哀叹,看着对方一把年纪赴考,还落得这下场,不由生恻隐之心。

林延潮心道,果真如我所料,县试剿袭的文章太多。令府试时加强了搜查的程度,以防止考生作弊。

不久又是一名考生被拿下,门口官差喝道:“尔等不要让我们为难,乘着还没入场,将作弊事物都给丢了,我可以当没看见,若是被搜出来,拿至府尊面前那就不好看了。”

众考生们一阵骚动。当下就有人偷偷将作弊的东西丢了,一时满地上都是小纸片。

下面搜查出舞弊的考生就少多了。待进场了几百号考生后。就轮到林延潮入场了。

一名衙役走来,林延潮正要解衣,哪知对方只是笑了一下,简略搜了一下,走了过场就放过了。

林延潮一愣,陡然想起这是对方交代的优待,果真还是有特权的存在,也好。可以衣冠整齐的赴考了。

又经廪保认人的程序后,林延潮拿到卷子。但见卷子上除了写自己座号之外,卷面上果真加盖了一个‘堂’字的小戳。

而提坐堂号,就在要在知府坐考的公堂前考试,所以连找位置也省去了,直接往公堂上去就好了。

但见陈知府坐在高背椅上,目光扫向自己。林延潮当即低头朝他作揖。

陈知府显然是认出自己,目光多停留了一下,却没有什么表示。林延潮知他身后还有一群考生,众目睽睽之下,陈知府也不好与他说什么。

林延潮当下入坐。就坐在公堂前的考房内,正巧也面对着公堂一侧。

林延潮将笔墨纸砚悉数放在上面。随着考生入场结束,陈知府开始训话,训话前先不由分说将十几名夹带被抓的考生,每人抽了十鞭,然后剥夺他们三年府试的资格。

接着云板一响,几名官差既拿着写着考题的卷子下发。

哦?府试考题没有写在考题板上,而是发下来?

林延潮接过考题,但见一张纸上写着两道四书题,一道五经题,两道五言八韵诗。

第一道题,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这一题意思很明了,是周公对他的儿子封在鲁国的伯禽说的,旧友老臣没有大错,就不要抛弃他们,不要对人求全责备。

林延潮见了这一题,不由仰天而望,差一点泪流满面了。

众所周知,科举有三重,重八股,重首场,重首题。

重八股,尽管几场考试里,要考你策问,诗赋,表判,大明律,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考你的八股文。否则就算你诗才有李白,杜甫的水平,也考不上。

重首场,县试一般是四五场,府试则是三场,但无论多少场,第一场都是最重要的。第一场过了,后面几场随便你考。

重首题,就是第一场的第一题,至关重要。

府试三千考生,首场三千卷子,九千时文。身为考官怎么有那个耐性,一题一题看。很多考官看完第一题,对你文章就有个大概印象,第一题写不好,直接丢了,后面写得再花团锦簇也是白搭。

更有甚者,只看第一题首句,破题不对,整场考试都白来了。而林延潮手上这首场首题,出自论语微子这篇考题,竟然刚刚作过!

林延潮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