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乡人苦劝:“别挖了,都已几日了,定是活不了了。”

更多人麻木地看着这些头戴纶巾穿着儒衫的秀才‘老爷’们。

这些衣衫褴褛的人,曾对读书人有过尊敬,只是在遭灾之后,本乡的士绅带着他那有功名的儿子以及婆娘们,已是第一时间逃得无影无踪。

在灾难面前,所有的道德俱都摧毁。

此时,王守仁道:“派几个人,提着刀剑在这里附近巡守,其余人,分一些干粮下去,罗成,你打听一下附近还有什么村落,去前头探一探。”

王守仁研究了许多年的兵法,面对这等紧急的情况,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镇定。

生员们也已习惯了听从师命行事,接着开始放下了骡马驮着的一些干粮,给村民们分发一些粮食,他们不敢滥发,每人也只给了小半块的蒸饼,只维持人不饿死便罢。

王守仁则继续吩咐道:“得搜一搜,附近有没有地窖,或许里头有存粮。”

“王弼臣,你往东边去看看,那儿的水势如何…”

沈傲和其他人,一路跋涉,已是累得气喘吁吁,灾民们得到了粮食,迟疑地看了这些奇怪的读书人们一眼,那麻木的眼睛,开始有了光泽。

给村民们分好蒸饼后,沈傲也疲累的坐下了,他也是饿极了,取出了自己的蒸饼,打开腮帮子,便要将蒸饼下肚。

身边,一个已经得了干粮,一口就吃了的老头儿盯着他,眼睛冒着绿光。

两天没有进水米了,虽分了一口吃的,可这一口干粮,却反而让他的肚子感觉像在烧似的难受,于是抿着干瘪的唇,却又不敢靠近,眼里感激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更多时候,却是盯着沈傲的蒸饼流涎。

沈傲咬了一口,才舒服一些,感受到了这目光,看着远处不敢靠近、衣衫褴褛的老者。

他皱着眉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蒸饼,即便是他们,口粮也是不够的,不能敞开了吃,体力消耗太大了,他尽力使自己铁石心肠,又咬了一口,这一口咬下,沈傲的眼睛却是红了,突然在饿极了的情况之下,这美味的口粮,一下子变得难以下咽起来。

艰难的咀嚼了后,喝了一口水,他稍一犹豫,最终将剩下的蒸饼撕下了一半,递给了那老者。

那老者摇摇头,用一口咕哝的口音道:“可不敢,可不敢。”

沈傲却是继续将蒸饼往他手里塞,拍了拍自己的行囊道:“我还有,很多。”

老者这才放心起来,接过了蒸饼,狼吞虎咽,吃着吃着,竟是流下泪:“我儿死了,饿死的……”他呜咽着道:“若是早一些遇到恩公们,有一口粮,或许就不会死了。”

沈傲吸了吸鼻涕,不敢去看老者,突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在西山时,一直觉得西山的日子很苦,真的苦极了,要操练,要读书,要开垦,要扛大包,吃着土豆泥,偶尔吃吃豚,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世上,苦是没有下限的。

自己在西山吃的每一口不可描述之液体,每一口肉,每一盘香喷喷的土豆泥,包括了薯干等零食,或许在这里,就可以使一个面临绝境的,能蹦蹦跳跳的活下去。

沈傲一边吃,一边努力的在脑海里挥去那些不该想的画面,半张饼吃完,肚子还是难受,觉得不解饿,那老者还在转轱辘一般的絮絮叨叨:“就差一口粮啊,就差一口……”

老者似乎眼泪早就干涸了,喃喃自语。

而那远处,沈傲等人看到了那个还在断臂残垣里挖着什么的妇人,妇人已没多少气力了,双目无神,却很认真的挖着,一直不肯放弃,有人递了干粮给她,她蓬头垢面,几乎看不清面容,却也没有犹豫,也没有感激,只是接过,一口咽下去,而后继续在残垣里刨着什么。

“这女人可怜啊,丈夫死了,前日才寻到了尸首,儿子还在屋子下呢,八九是死了,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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