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周璐,你又如何看赵俊臣这个人?”

周璐正在思量着周尚景刚才提到的那些道理,听到周尚景突然话题转变,不由就是一愣。

但周璐毕竟是一个聪慧之人,心中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

“首辅大人您是说……”周璐迟疑着问道:“这个赵俊臣,并没有找准自己在官场里的位置?”

周尚景却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没有找准位置,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

说到这里,周尚景的神色之间,竟是露出了些许惋惜之色:“这个赵俊臣,自当初从潞安府赈灾回来,心性为人就有了极大转变,不似从前那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不仅学会了隐忍与城府,还有了不容小觑的手段心机,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在朝中自成一派,权势影响皆是大为增长,当真是了不起……”

顿了顿后,周尚景却是叹息一声,又说道:“然而,老夫如今若是想要对付他,反而更加容易了。从前的赵俊臣,虽不过是陛下身前的一个宠臣罢了,除了理财的手段,也不见有什么其他本事,但老夫若是想要对付他,马上就会引来陛下的庇护与干预,一时之间也是无从下手;反倒是如今,他看似权势增长了,但就凭他这些日子以来做的那些事情,只要老夫稍稍挑拨一下,到时候只怕是都无需老夫亲自动手,陛下就会第一个放不过他!”

周璐不由赞同,点头笑道:“首辅大人所言极是,这个赵俊臣,近些日子以来虽说是权势大涨,升了户部尚书、有了西厂权势、也网罗了不少党羽,但说跟到底,这所有一切终究还是靠着陛下对他的扶持,然而他与陛下并不是一条心,各种阴奉阳违的事情做了不少,还和首辅大人以及其他几位阁老一同对付太子,若是这些事情让陛下得知,这个赵俊臣恐怕是下场堪忧。”

听周璐这么说,周尚景终于点头表示赞同,淡声说道:“这就是赵俊臣他拿捏不准自己位置的缘故,总是在臣权与皇权之间摇摆不定。他若只是依附皇权,一心一意的为陛下办事,那么至少在陛下驾崩之前,他都会富贵无忧,即使日后太子登基,考虑到他的拥护之功,就算是太子再怎么厌恶赵俊臣,也会留下他的一些后人,不至于让他赵家断绝了血脉。”

摇头之间,周尚景继续说道:“若是他不甘心受制于当今陛下,担心自己日后会被太子诛杀,那么就应该趁早脱离身上的皇权烙印,转而依附于臣权,与朝中百官共同进退,这样做虽说会有些风险,却也可以让他摆脱控制,可以明火执仗的与太子相抗衡,然而他却又下不了这般决心,最终也只能像如今这般蛇鼠两端左右逢源,一边暗中给太子下绊子,一边又在陛下的指使下支持太子一党的程远道入阁,看似两边讨好,但实际上却是将两边都得罪了。”

周璐点头补充道:“是啊,据我得到的消息,自赵俊臣成了西厂厂督之后,其他两位阁老与他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而前日赵俊臣支持程远道入阁之后,那两位阁老更是心中不满,背后颇是说了不少赵俊臣的闲话。”

周尚景一笑,说道:“这是必然的,西厂存在本身,就是皇权套在朝中百官脖子上的一副枷锁,赵俊臣成了西厂厂督,黄有容与沈常茂那两个老家伙又如何不防范赵俊臣?至于程远道入阁的事情,更是让赵俊臣直接得罪了他们……从前的赵俊臣,势力未成之前,想要左右逢源,在夹缝中讨好,任谁也不会在意,但如今的赵俊臣权势渐渐变大了,从前的夹缝,已是根本容不下他了,再像从前那般在夹缝里蛇鼠两端左右讨好,只会让大家都觉得不舒服,不仅黄有容沈常茂他们如此,陛下也是如此,这些日子以来针对太子的种种变化,已是让陛下有些防范他了,把骆家后生安排到西厂做事,就是明证。”

说到这里,周尚景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声音突然低沉,缓缓说道:“其实,又何止陛下、黄有容、沈常茂他们觉得不舒服……如今就连老夫我,也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

周尚景若是不舒服了,那么让周尚景不舒服的人,就必定会要倒霉了。

至少,在周璐看来,这是一条真理,几十年来,从无一次例外。

这般想着,周璐不由的有些为赵俊臣叹息了。

其实,在不久之前,周尚景对于赵俊臣,还是颇为欣赏的,甚至有过合作的打算,还曾亲自提点过赵俊臣关于阵营站位的问题。

然而,赵俊臣却一直脱离不了德庆皇帝的控制,反而在不知不觉间,对德庆皇帝依附更深了。

若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赵俊臣在依附德庆皇帝的同时,却也帮着德庆皇帝扩大了皇权,打压了周尚景所代表的臣权,损害了朝中百官的利益!

自赵俊臣成为户部尚书之后,户部钱粮已是受德庆皇帝随意支控,周尚景这位内阁首辅,反而很难插手干预;而赵俊臣担任西厂厂督之后,更是直接扩大了德庆皇帝手中的厂卫权势,更不要说赵俊臣被德庆皇帝逼迫着支持程远道入阁的事情了。

所以,正如周尚景所说,赵俊臣如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