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今日没去书院,早餐后就来找到了方醒,两人一起在外面踱步。

“光大骤然而去,令人唏嘘啊!”

解缙比胡广还大了一岁,两人之间从师兄弟,到同僚,再到不相往来,其中发生的事情,完全可以写一本书出来。

方醒没吭声,胡广虽然和他立场不同,可却没有下黑手,这一点算是很难得。

“他临去前我去看了一眼,很瘦,就是眼睛很亮,瞪得大大的,还谈及了你。”

解缙显得有些伤感:“他说你就是多余的,没有你,朝中不会生出这么多的波折,没有你,太孙殿下也不会变的让他都觉着陌生……”

“这算是夸赞吗?”

方醒微微摇头:“在我的眼中,大明就不该是一成不变的,流水不腐,若是不变,必然腐臭,而后就成了那些逐臭之徒的圣地。”

解缙叹道:“他还说,大明此时频繁对外开战,商人渐渐的出头,人心不古,百年后必然是物欲横流,道德荡然无存,饱读诗书不再是让人向往之事……”

方醒一怔,“对,若是这般下去,百年后确实是会变成这样,物欲横流,道德下滑,若是不用律法来规范,这个大明就会变得和兽群一样,赤果果的以利益为上,最终还是会有人登高一呼。”

解缙不解的道:“你既然看得出,那为何还要支持?”

方醒冲着正在疏通沟渠的几个庄户微微颔首,然后说道:“不支持,不行动,大明和前宋有何区别?讳疾忌医的事在前宋就已经来过几次了,那些变法派最终黯然下台,随即前宋就开始了沉沦。”

“变法派的初衷何在?是否有别有用心者?下面的官吏执行是否有力?这些咱们不争论,只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任何变法,若是不以改善百姓的生活为基准点,最终必然是不得人心的,也是会必然失败的!”

方醒的眉微微皱起,负手而立,看着居然有些威严。

“要改善百姓的生活,第一是提高他们的收入,其二就是要提供选择的机会,并且要给他们提供上升的渠道,这才是根本。”

当往上的渠道被隔断后,这个大明是不正常的!

目前唯一的渠道就是科举!

张居正的变法看似强壮了大明,可在皇权不下县的情况下,他得罪的是那些‘大明的统治根基’乡绅以及各级官吏。

你张居正牛逼,一下子就清理出一亿多亩土地,可这每年多出来的几百万两银子谁交?

那些乡绅和官吏会愿意吗?

当然不会,大部分只能是压在百姓的头上。所以说张居正如果不早死的话,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为啥?因为他触动了大明最大的利益集团的蛋糕!

那些银子是我们的!

谁动谁死!

方醒仰头看着朝阳,那眉心皱的更紧了。

“当今陛下乃雄主,对大明的掌控也是前所未有的牢固,若是不趁着陛下在时就开始逐步革新,解先生,那以后此事可以休矣!我自会带着家小远遁,再也不会涉足大明!”

太阳渐渐的升起来了,晒的人暖洋洋的,解缙用手搓着脸,目光渐渐的坚定起来。

“老夫当年以为自己能经天纬地,可对大明的认知却比不上你一个举人,汗颜呐!不过既然你想疯魔一把,那老夫这个一条腿都踏进棺材的老家伙,又有何惜呢!”

方醒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去。

解缙楞了一下,然后大笑着和他击掌。

“哈哈哈哈!”

……

木花在方家的第一夜很安心,天刚亮就起床了,然后就在门口等着召唤。

张淑慧有些纠结,一方面是因为木花是瀛洲人,二是她太小了。

豪门之中,丫鬟的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小有小的活计。

可方家不一样,方醒历来都不喜欢用庞大的仆役和丫鬟队伍来彰显自己的声势。

于是木花就呆呆的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张淑慧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安心,就悄然令人找来了黄钟。

在秦嬷嬷的陪同下,黄钟听了张淑慧的问题后,沉吟了一下道:“夫人,在下对伯爷也有些了解,这个木花在下认为,不过是伯爷给自己的一个慰藉罢了,无需担心。”

“慰藉?”

张淑慧皱眉不解的道:“夫君堂堂正正的,何须这些东西?!”

黄钟苦笑道:“在下也是在整理了伯爷在朝鲜和倭国的经历之后,才想到了这些。”

“伯爷在朝鲜和倭国,行事凌厉了些,虽然无悔,可终究还是有些……那个什么的综合症。”

“战争综合症!”

这个词方醒提到过几次,所以张淑慧有印象。

“对!”

黄钟研究了方醒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越发的觉得这位东主了不得。

“伯爷终究心有不忍,可征伐敌国,手段自然是要……”

黄钟不想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