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离弦而出,带着他多年所受的积怨,直奔刘表而去。

“噗!”

一箭擦着刘表脸庞划过,将他一只耳朵射破。

刘表一声痛叫,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摇摇晃晃再次跌坐在地。

文聘终究不善射,这一箭偏了寸许,未能射杀刘表。

饶是如此,堂堂一州之牧,被射到断耳,已是狼狈到了极点。

那剧痛仿佛一瓢冷水,反倒将癫狂中的刘表给泼醒。

江陵失守已成定局,他再不走,非得死在这里不可。

“异度,老夫该如何是好?”

刘表这时候才想起蒯越,顾不得断耳伤痛,急是大叫道。

却无人回应。

刘表站将起来,四下急扫,却不见蒯越的身影。

“禀主公,适才溃军入城前,蒯别驾叔侄便先下城而去了。”

身旁亲卫忙是禀报。

刘表心头如遭重锤一击,霎时间气血填胸,几欲闷绝过去。

蒯越,这是见势不妙,果断弃他而去,抢先一步逃了。

“蒯越,你个无耻之徒!”

“若非是你计策失算,害得老夫折了最后八千将士,江陵城焉能失守!”

“你竟然敢抛下老夫,独自先逃?”

“你个无耻之徒,老夫当真是有眼无珠,竟会将你视为心腹那么多年——”

被抛弃的刘表,如同怨妇一般,破口大骂起来,全然已无一方之主的气度。

“嗖嗖嗖!”

又是十余支利箭射上城来,左右的亲卫被钉倒数人,鲜血溅了刘表一脸。

刘表惧意盖过了愤恨,也顾不得再骂蒯越,忙是喝令亲卫护着着他下城而去,向着南面水门方向逃去。

水门处。

蒯越已带着满脸惶恐的刘琮,登上了一艘战船。

随后赶来的蒯氏族人,以及一些先期逃来的士卒,正争先恐后的登抢上战船。

蒯越站在船尾,居高临下远远望着西门方向。

忽然,刘表的身影出现,正混在败兵之中,向着水门这边落荒而来。

刘表身后西门上空,刘备的战旗已经升起,预示着西门陷落。

大批的西凉骑兵,正沿着主街,向水门这边追来。

蒯越略一权衡后,急喝道:

“传令下去,速速开船,所向船只即刻驶入长江!”

蒯钧吃了一惊,忙道:

“叔父,我们蒯氏子弟,还有不少没赶到,咱们不能走啊!”

蒯越向西一指,厉声道:

“刘备已破西门,西凉骑兵正追过来,再不走我们就走不了了,蒯氏一族全都得死在这里!”

蒯钧打了个寒战,暗暗一咬牙后,当即传令开船。

码头停靠的十余艘战船,当即解开绳索,驶入水道,徐徐驶出了水门。

数以百计的士卒,就此被抛弃在了码头上,惊恐悲凉的大叫。

蒯越却视而不见,只喝令战船继续驶离。

这时。

刘表终于也赶到了水门,一眼就认出了蒯越和儿子刘琮的身影。

“蒯异度!琮儿!”

“老夫在此,速速回来接老夫!”

船尾处。

刘琮似乎听到了刘表叫声,回头看向岸边,忙道:

“蒯别驾,好像是父亲赶到了,我们得回去接上父亲!”

蒯越却扶住刘琮肩膀,将他转过了身来,面带悲意道:

“二公子,你看错了,那不是主公。”

“主公在西门时,已中了敌军流矢,死在了刘备手上!”

刘琮却不相信,回头又指向了岸边。

还未开口时,蒯越又将他强行扭正,厉声道:

“二公子,你听好了,主公已为刘备所害!”

“敌军已追到水门,我们现在回去,全都要死在刘备的刀下!”

“二公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荆州之主,你要肩负起守护荆襄百万子民的重担啊!”

荆州之主!

这四个字,令刘琮身形一震,霎时间愣在了原地。

岸边上,刘表的悲叫声,似乎已充耳不闻。

蒯越深吸一口气,对着刘琮恭敬一揖:

“越代荆州万民,恭请主公继承荆州牧之位。”

“请主公统率我荆州儿郎,与刘备血战到底,收复失地,为景升先公报仇雪恨!”

蒯越一带头,蒯钧等蒯氏子弟,纷纷也拜伏于地。

船上的士卒们,皆以为刘表已死,都跟向刘琮下跪。

看着伏跪于地的众人,这位刘家二公子不禁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但在那一声声的“主公”中,刘琮却渐渐迷失了自我。

少年郎恢复了镇定,看着拜伏于地的众人,嘴角悄然上扬。

各船再无回头,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