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肚子疼。”朱小北呻吟着说。

韩述伸手去扶她:“那就赶快下车,我妈是医生,让她给你看看。”

“我拉肚子。韩述,不好意思,我想我还是不要去你家的好,我吃坏东西了。”

“就算是拉肚子,难道你不觉得最近的卫生间就在我们家吗?”

朱小北表情痛苦地摇头,然后凑过去附在韩述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她说得太过隐讳,韩述起初一头雾水,配合着她暧昧的神情,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那个……哦……啊?”

朱小北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的,第一次上门,我不能一开口就问你妈借‘那个’对不对?”

韩述有些无语,耸了耸肩:“我也不确定我妈还有没有‘那个’借给你。好吧,朱小北,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现在要撤退?”

朱小北的笑容十分讨好:“假如你没有意见的话。”

韩述用手敲了敲方向盘,最后还是笑了:“我送你回去。”

“不不不,你都到家门口了,千万别送。”朱小北连声拒绝,“你赶紧进去吧,我自己走,没有问题的。”

“真的?”

“比什么还真?我先走了,最好不要说我来过。拜拜,电话联系。”

韩述目送朱小北以闪电般的速度离开,也有些无奈,朱小北可以临阵脱逃,他却不可以。

听到韩述开门的声音,韩母已经在门后等待,一见到儿子,就心疼地上去摸着他的胳膊,嘴里连声说着:“宝贝啊,都快两个星期没回家了,看把你瘦得成什么样了,我开给你的保健品没有按时服用是不是?越忙就越要注意身体啊,我早让你搬回来住你偏不听……”

韩述听到母亲的那总也改不了的“宝贝”,忽然有些庆幸朱小北不在现场。他搂着母亲的肩膀,没有让她继续念叨下去。

“我说妈呀,我每天吃你给的保健品都撑死了,哪里还吃得下饭。再说,你身材那么苗条,我这个做儿子的又能胖到哪里去?”

他拐着弯的恭维很快让做母亲的心花怒放,韩母笑骂道:“就知道贫嘴,待会多喝点儿汤,我自己下厨煲了一下午。”

母子俩边说边往客厅走,坐在沙发上佯装看报纸的韩院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句:“儿子都快三十岁了,还这么宠着,难怪他到现在心性都不成熟,唉,慈母多败儿啊。”

韩述听了,跟母亲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这已经是韩院长见到儿子时习惯性的开场白了,他们听得多了,早已经麻木。

韩述是在一个典型的严父慈母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韩院长夫妇膝下有一儿一女,韩述是小儿子,上头还有个比他年长四岁的姐姐韩琳。韩琳从小似乎比韩述更好地继承了父亲的严谨和端方性格,从来不需要父母过多的操心。过去韩院长一直以她为荣,可是韩琳从国内顶尖政法大学毕业之后出国深造,遇上了异国的真命天子,还没毕业就不顾父母的反对嫁到比利时做了全职家庭主妇,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为此,韩院长曾经有很长时间都不愿意接女儿打回来的电话,他不理解优秀的女儿为什么情愿放弃大好的前途为一个“鬼佬”生孩子做家务。可是近一两年来,也许时间让他终于习惯并接受了这一事实,加上那三个混血儿外孙长得又着实可爱,这才渐渐地松了口。于是,他对子女的期望却不得不寄托在过去并不看好的儿子身上。

在韩述的记忆中,他小时候没少吃父亲的竹笋炒肉。韩院长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坚定信奉者,他给予儿女的都是最最正统的教育,以期孩子们长大后能成为栋梁之才。韩述想,要是尊敬的韩院长看过《蜡笔小新》,一定会深有体会,因为他把儿子当做风间来培养,但是儿子小时候却像小新。当然,在韩述自己看来,他已经绝对地比别的孩子更为上进,但是很显然,他离韩院长的要求总隔着那么一段距离。直到上大学以前,他的成长模式一直是父亲狠狠地训,母亲狠狠地宠,经常是在韩院长那里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批评,一转身,却被母亲抱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叫。韩述认为,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茁壮成长为今天的韩检察官,而没有成为贾宝玉或者某个罪犯,实在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父子俩寒暄了几句,就被韩母叫上了餐桌。韩母跟阿姨在厨房里打点,韩院长就问了韩述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听说你们分院把你作为市里的优秀青年检察官候选人往上面报了。”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只是候选人而已。”韩述回答这类问题相当小心,他要是表现出得意,父亲势必批评他太过张狂,可要是他太过低调,又会被归结为过于消极。

果然,饶是他如此回答,韩院长还是边喝茶边说:“我跟你们蔡检说过很多次了,私底下惯着你也就算了,公事上不应该这样。”

“我倒觉得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韩述不软不硬地说,顺便帮父亲续了续茶。

“你啊,今后还是要注意戒骄戒躁,别以为这些年有了些微不足道的小成绩尾巴就翘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