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做牛做马不说,连望向自己的眼神,满满的仰慕敬重,好像在说,天大地大师父最大。

有了徒弟之外,再收个丫鬟,素手研磨红袖添香就算了,陈青牛没那附庸风雅的能耐和根骨,但是敲肩捏背揉腿,终归是可以的吧,终于是被人伺候,而不是伺候人,多好。

那么这趟下山最梦寐以求的神仙日子,就算齐活了!

若是被其他修道有成的仙师知晓,恐怕要被唾弃嗤笑,已经身为人上人,却只有米粒大小的野心,愧为大丈夫,愧做修行人。

少年打着哈欠,优哉游哉走出屋门,竟是连那只行囊都背着,天晓得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抱在怀中。

他没有走下台阶,站定后用看傻子的眼神望向陈青牛,“喂!你真要收我为徒?”

陈青牛没好气道:“为了你这个未过门的徒弟,为师跟那位藩邸头号神仙打生打死,差点就要打得整座凉州城就此破碎,你结果问我要不要收你这个徒弟?你小子刚出门的时候,脑袋不小心给门板夹过了?”

少年顾不得那厮的吹牛皮不打草稿,怒而反击道:“你才脑子小时候给驴踢过了!”

陈青牛招手道:“莫废话了,拜师要紧。”

少年后退一步,“你说!是不是觊觎我行囊里的东西?!”

陈青牛呲牙咧嘴,给气得心肝疼。

心想本座从观音宗顺手牵羊了好几样宝贝,又从宰相宗搜刮了那些压箱底物件,如今家大业大的,拔根腿毛都比你胳膊粗,还在乎你行囊里那点破烂家当?

本就心情糟糕的陈青牛抬起头,斜眼望去,一袭刺眼红衣懒洋洋坐在屋檐上,红裙终于遮掩不住那双精美秀气的绣花鞋。陈青牛虽然看不透覆面红巾后头的面容神色,可是用膝盖想都晓得那女鬼在讥讽自己。

一人一鬼。一人沐浴在阳光中,眯眼仰视。一方坐于井口之中,漠然俯视。

果不其然,这座元嘉圃大有玄机,仅是一夜时光,她身上在昨夜在老槐树下,被井字符磨损的阴气就都已经恢复,甚至犹有盈余溢出。

一座普通竹林,别说竹子万棵,哪怕百万绿竹密集如海,阴物鬼魅置身其中修炼数年,依然远远没办法积攒下如此惊人的裨益。

凉州元嘉圃,植美竹两三万。

无疑一切真相都在于那个世俗眼中的“美”字。

陈青牛在这一刻,愈发坚定了一个想法,此地不宜久留。

这个心意之萌芽,起始于商湖楼船上初见老夫子高林涟。

之前陈青牛为何要如此儿戏地招徕少年,表面看似行顺心如意之举,仿佛只是个闲暇无聊的玩笑,但究其根本,陈青牛何尝不是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正所谓金风未动蝉先觉,世间修行之人,比如钦天监的望气士,对于天地山川、各大王朝、雄城巨镇之间的气运流转,最是敏锐,这是大势。练气之士,在真正登堂入室之后,对于福祸将至之前的感知,也非同寻常。

女鬼不知为何,破天荒正要开口说话。

可是与此同时,陈青牛也已收回视线,罕见的神色肃穆,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瞥了眼少年,一笑而过。

缘已至,分未满。

如果用市井坊间的话说,就是命里八尺,莫求一丈。

好在修行之人,本就是在逆天而行,是破坏天道规矩的忤逆之辈,因此那剩余两尺,未必就求不来。只不过何时求,何地求,如何求,都有大讲究大学问。

少年怅然若失。

他挠挠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坐在屋檐上的女鬼轻轻叹息,原本自己好心好意,不曾想帮了倒忙,难免心怀愧疚。

陈青牛想了想,走到谢石矶身边,让她去做一件事。

谢石矶听后犹豫不决,似乎担心他会在藩邸这边万一遇上天灾人祸,陈青牛笑道:“放心去,我如今保命不难,怎么都撑得到你一个来回。”

谢石矶拔地而起,如平地起虹,光天化日之下,从元嘉圃的小院斜坠向商湖那边,满院子都鼓起一股强劲大风,少年赶紧伸手遮住脸面。

少年睁眼望去,顿时震撼不已,在那名魁梧女侍迅猛一踏之下,方圆一丈的青石板都已粉碎!

尚能被朝廷官府控制住的江湖地带,江湖人士对于那些站在巅峰的武道宗师,能够给予的最高赞赏,便是将那些大宗师说成可以宰杀飞来飞去的神仙人物。

此事被许多小王朝供奉或是一国地方门阀豢养之客卿嗤之以鼻,对外都宣称为升斗小民的无稽之谈。

事实大抵如此,可并非事实全部。

一心一意修力,不修心意不练神气的纯粹武夫,相比练气士追求的搬山倒海翻天覆地,前者进展缓慢,而且远没有后者那般神通惊人,可一旦达到极致境界,成为传说中比大宗师更高一层的“止境”宗师,就敢说自己“飞升之下皆可杀”,而且绝非井底之蛙的狂言!

一位比陆地神仙更为凤毛麟角的止境宗师,哪怕是面对大修士,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