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骨和折颜很快便知悉多于所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事了。

“悉多于大将,您是说,趁夜突袭谷中的唐军?”

折颜脸色微变。

“山路狭窄,只能供数人并肩通行,在那里我军只怕难以。”

“我们难,敌人就不难吗?那些唐人难道一个个都是神仙不成?”

悉多于面容冷峻:“是,他们是被我们堵在雪谷里了,可是你们知道他们有多少粮草辎重吗?知道他们能撑多久吗?我不知道,或许你们能告诉我。”

“这……”

“我来之前,收到最新的军报,大唐的援军已经快到达武威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悉多于的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意味着,若我们不能尽快结束这边的战斗,论钦陵大将那里,不光要面临原本的十余万大唐镇军,更可能会直面十余万大唐援兵。

到那个时候,哪怕是论钦陵大将,也会面临极大的压力。

我们现在在这里,可以毫无顾忌的围困唐军主力,皆因为大将在替我们守住防线。”

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但所有帐中将领,都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一股焦虑和怒火。

身为方面大将,所掌握的情报信息不是折颜和阿桑骨这种中层将领所能知晓的。

也就意味着,他将承受的压力会更可怕。

“悉多于大将,那些大唐援军多久会到?”

“按军情显示,还有二十日。”

阿桑骨神情一松:“那我们还有二……”

“不。”

折颜一口打断他。

他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仿佛一个解不开的结:“情报显示二十日,但从武威那边传过来,还得七八日,而我们率军赶过去增援,路上最少还有十几日,这么算,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句话出来,帐内气温陡然又是一寒。

所有人感觉自己的心往下一沉。

感觉到大事不妙。

明明占住了主动,将这部唐军主力围困在雪谷,但按最新的情报,反倒是吐蕃这边比较被动。

悉多于环视诸人,沉声道:“今夜,我们与唐军必有一战,其目地有三,第一,是通过交战,打探这伙唐军还有多少力气,有多少粮草,这样我们便能判断出他们的潜力,还需要多少人手,多少时日,能彻底将他们消灭。”

“不错!”折颜精神一振道:“如果唐军已经没力气了,咱们并不需要把所有大军都留在这里,只用一部盯住谷口,余部可以即刻起行,去增援论钦陵大将。”

悉多于微微点头,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二,弓仁的仇不能不报……我兄长论钦陵,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包括你们,必须替弓仁报仇,才能给他一个交代。”

这话一出,帐中气氛又是向下一沉。

论钦陵原本有二子,长子莫论尊,次子弓仁。

但长子早年随他征战象雄时,被象雄国主身边异人偷袭。

当时那异人本要刺杀论钦陵,是莫论尊挺身替父挡了致命一击。

由此而身殒。

悲痛之下,论钦陵破了象雄后,下令屠城三日不封刀。

致今,无人敢在论钦陵面前提及这一段往事。

正因为论钦陵只有弓仁一个儿子。

极为看重,百般磨炼,一直带在身兵,从小兵做起,一步步升至大将。

可以说是冀予厚望。

也可以说是论钦陵这一支,唯一的传人。

甚至有人传,若禄东赞退下后,下一任大相必是论钦陵。

而论钦陵之后,则是弓仁。

但现在,全没了。

至于论钦陵自己,他的年纪虽才是中年,但……

数年前在攻吐谷浑经由巴颜喀拉山雪峰时,在那里发生一桩异事。

此事上层贵人皆缄口不谈,但仍有各种离奇的小道消息传出。

其中最让人惊愕的一条就是,当年在大雪山,攻取本教圣地,想要抓住本教圣女的途中,被人从山峰射了一箭。

当时大相禄东赞与论钦陵正在大旗下,那一箭后,大相受伤甚重,而论钦陵,被伤了大腿。

虽然两人之后缄默不谈,但自那以后,大相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而论钦陵,则再也没有接纳任何女人……

这种事,也只敢私下悄悄传一下,无人敢声张。

但看论钦陵这几年的状态,确实是远离了女色。

只怕弓仁之后,他也不会再纳女人。

那子嗣,自然便绝了。

绝后了。

甚至帐中还有将领忍不住想到另一条消息。

据说当年射箭之人,便是用的一张巨弓。

今日射杀弓仁的那名唐将,用的也是一张巨弓。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联系?

若真要如此。

噶尔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