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道真起身跑到帐外,大声喊:“赵胡儿,赵胡儿,死哪去了?”

安文生压低声音,冲苏大为道:“新交的朋友?”

“对,这次在军中认识的,之前狼卫不是杀了我们两个斥候吗,我跟阿史那道真带了一伙人去追,总算把这队狼卫灭了干净。”

他说得轻松,不过安文生熟知军中之事,知道其中的凶险。

这里可是突厥人的主场,能将一伙狼卫全部留下,不容易。

“此人倒是直率,不过阿史那社尔将军之子,怎么会从斥候队正干起?”

“听他自己说是脾气太暴,把上官给打了,被阿史那社尔将军一脚踢到军中来,从最小的斥候干起,他现在升到队正,已经算是不错了。”

安文生点点头,心下了然。

“他这本是什么书?”

安文生一眼瞧见刚才阿史那道真丢下的那本破书。

不是夸张,是真的破。

那种旧到发黄,书页都被翻烂了的样子。

苏大为也有些好奇,从桌旁捡起了翻了翻,好半天才找到残破的封皮。

就剩半张纸片了。

“国志……寿陈。”

“是三国志吧,陈寿写的?”

安文生道。

苏大为恍然大悟:“是了,一定是。”

阿史那道真这小子,似乎对三国志是有研究过的,上次追阿史那沙毕的时候,在金山故道里,他还提起过博望坡。

端的是好一张乌鸦嘴。

尼玛,冰天雪地里,谁能把这环境和火烧博望坡联系起来。

脚下踩的都是雪啊,雪!

就算是丢两捆柴只怕也是烧不起来吧。

谁特么知道,突厥人居然准备了黑火油。

若非苏大为反应快,阿史那道真上次就要变烤猪了。

“三国志是不错的,里面除了蜀国无史,记录简陋以外,魏国和吴国史,都值得研究一番,其中多有谋略和军事,可供学习。”

“是哦,对了,蜀国为什么没修史?老安你知道吗?”

“你当我万能啊,我怎么会知道蜀国那些人怎么想的。”

“好吧。”

苏大为耸耸肩。

在他眼里,基本把安文生等同于小叮铛了,只要想到的问题,安文生就没有解答不出来的,堪称大唐版百科全书。

当然,这可能也跟他随着袁守诚东奔西走,见多识广有关。

两人正在聊着,就见帘帐掀开,阿史那道真又兴冲冲的钻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赵胡儿和另两名斥候。

一行人进来,手脚麻利的把桌子给清理了,重新摆上酒菜。

酒有三壶,菜六碟,其中居然还有白切羊肉。

“难得有朋友从远方来,阿弥是我的兄弟,我跟他过命的交情,嗯,你猜的没错,是我救了阿弥的命,若不是我教阿弥射箭,他那一投枪不会那么准,所以……”

没等阿史那道真口若悬河的吹完牛,苏大为扬手一个爆栗敲他脑袋上。

“我……恶贼,给人留点面子!”

阿史那道真捂头怒道。

“都是自家兄弟,吹什么牛皮呢,喝酒喝酒。”

苏大为瞪他一眼。

阿史那真似乎有些怕苏大为,顿时怂了。

没法子,军中就认军功。

苏大为可是实打实的军功立下来,又是他的顶头现管的。

阿史那道真心里连自己阿耶阿史那社尔都没怕过,却唯独在苏大为面前,气弱了几分。

他无奈的揉了揉脑袋,心说阿弥这下手真黑,头上都肿了。

眼角一瞥,看到赵胡儿和另两名斥候正在角落里偷笑,顿时恼羞成怒:“都出去,你们没事做吗?还蹲在这里做甚?滚出去!”

“是。”

赵胡儿不敢争辩,忙向苏大为他们行了个礼,带着人退了出去。

帐里只剩下苏大为、安文生和阿史那道真三人。

阿史那道真为人率直,虽然有些话唠,不过为人着实不话。

听说是苏大为的朋友,那自然要给足面子。

而安文生,知道阿史那道真的根脚,又是苏大为在军中结识的兄弟,也是有心结交。

双方举起酒杯,先干了一杯。

气氛甚是融洽。

“对了道真,你方才说什么事找我?”

提起这事,阿史那道真变得严肃起来,他左右看了看,从桌旁把那本翻得稀烂的《三国志》捡起,向苏大为道:“是这样的阿弥,我看此书有个不解之处,想向你请教。”

“呃,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狡……咳咳,因为你懂兵法啊。”阿史那道真眼中有光,脸上写满了诚挚。

我信你个鬼,你个突厥汉子坏得狠。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