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储之事,朝中大臣前仆后继多年。

司马光当初判并州时,就曾多次上疏建议建储。有的人为的是江山社稷,也有的人为的定策之功,但大多人是为了两者兼有。

如果建储成功,这是最大的一块肥肉,岂是章越刚入经筵就能染指?

故而章越一句‘臣附之’,既给天子留下一个谨慎可靠的形象,同时也不可以沾司马光的光。

不是自己的泼天之功切记不能要,否则就是杀身之祸。

再说此议是司马光提出来的,他来主之,章越不过是恰逢此会,还要感谢司马光愿意提携自己。

官家却道:“当初朕经筵晕厥之时,尔道了宰相需亲睹天颜,以为确断,不可听宫人道听途说之词,实为真知灼见。如今为何却这般谨慎了?”

司马光看了章越一眼。

章越心道,这可是皇帝一定要自己说的。

章越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司马学士所言在理,小宗入大宗确实为民间家法,但是国体之事兹事体大,还是请陛下先与中书宰相相商才是。”

司马光微微点头。

章越这话的意思,说是与中书相商,看似为官家考虑,没有丝毫臣子逾越要替天子下决定的意思。

相反章越真说一番话支持司马光的意见,官家反而会多一层顾虑,起一个适得其反的作用。

韩琦等中书宰相的意思还不是要早立储,绝对没有反对的道理。同时还将定策之功推给中书,如此一旦建储,无论中书还是新君自不忘了章越的功劳。

官家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是持重之见,选宗嗣为皇嗣自古有之,那么两家卿家去晓喻中书吧。”

章越正要应允,一旁司马光却一口回绝道:“此事还请陛下自喻中书宰相,臣不敢代劳。”

章越听完对司马光佩服五体投地,自己方才应答已是很取巧,但司马光却更高了自己一筹。

真不愧是写出资治通鉴的牛人啊。

劝天子建储之事,真是急不得。这其实与追妹子讲火候也是一样,都要进行到最后一步,反而跟妹子说,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一副对人家终身考虑的样子。

之前范镇,唐介,包拯为何劝言建储没有成功,就是太急。难不成这一次真叫司马光把事办成了?

司马光说完这一句后,与章越一并从迩英阁走出。章越对司马光不知为何有几分畏惧。

论才干王安石胜过司马光,但论政治斗争的水平,王安石绝不是司马光对手。

司马光道:“度之,你觉得陛下心意如何?”

章越道:“未坚也,在许与不许之间。”

司马光道:“此事急切不得,咱们还是先去中书复命,切记建储的事不要泄露一字一句。”

章越道:“下官记住了。”

接着章越与司马光一并来到政事堂,经筵之后,向中书宰相禀告经筵上与皇帝说了什么,这都是惯例。

赵概今日不在中书,韩琦,曾公亮与欧阳修如平日般处置政务,见了章越,司马光入内,三名宰执与一旁十余名听候的吩咐的中书属吏一如平常时那般。

丝毫没意识到这是不同于往日的一天。

韩琦放下奏疏向司马光,章越问道:“今日经筵上陛下气色如何?”

司马光道:“陛下精神尚好,商议了半个时辰,皆无气促之色。今日经筵上陛下询我等江淮盐事,我与章学士依规矩答之。陛下要中书就此事拿出一个条陈。”

韩琦对曾公亮道:“如三司盐铁司是卢士宏,可令他先写个条陈至中书,与他透个风效仿蔡挺在江西治盐之策。”

曾公亮点了点头招来一名小吏即去办了。

韩琦拿起公文,看似随意地向司马光问道:“圣人还有言何事?”

韩琦说完听司马光没有立刻回答,不由抬头看向了他。韩琦放下了公文,重新审视司马光与章越。

司马光资历在前,章越不可能居先而抢答,而且立储之事确实是司马光的功劳,自己不过沾了司马光的光。

韩琦示意左右先行退下,司马光斟酌了一番言辞道:“陛下还与我与章学士说了宗庙社稷大计。”

曾公亮,欧阳修微微调整坐姿,气氛顿时凝固。

韩琦略有所思,示意章越与司马光先行告退。

司马光,章越到了堂下,但见御史里行陈洙等候在此,等着中书宰相的接见。

章越见了陈洙立即正色行礼。

他与司马光都是自己乡试时的考官,陈襄当初拉自己走过他的后门,后来为了避嫌二人虽没有公开往来,但对方仍是将章越如同子侄一般看待。

陈洙笑道:“是君实和度之啊。”

司马光神色凝重,略点了点头即离去,章越则与陈洙说了几句话方才跟上司马光。

陈洙似预感发生了什么事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堂吏下阶引陈洙入堂见中书宰相。

章越与司马光回到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