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对许明珠来说可谓又喜又忧。

喜的是夫君被封了官职,以二十来岁的年纪能够入省,已然是前无古人的记录了。

只不过“尚省都事”这个官职虽然入了省,但其实并不大,论品阶只有六品,它的职能相当于宰相的副手,而且是跑腿的副手,一道国事奏疏从地方递入尚省,先由尚省都事递入左右仆射面前,左右仆射批阅处理之后,都事再把奏疏文往相应的六部尚,六部尚再具体按照宰相的意思执行处理。

都事还有一个职能,那就是监印,宰相需要用印了,都事双手奉上,让宰相盖个痛快。

看起来这个官职真的只是跑腿的,任务只是捧着文在宰相和尚之间跑来跑去,但李世民给李素封的官职之后,又多加了四个字,“参知政事”。

这四个字的分量就比较重了,具体来说,李素如果赴任的话,地方递来的奏疏文,李素可以一边给宰相跑腿的同时,一边打开每一份奏疏看一眼,如果宰相对某件国事的处置有些犹豫,顺嘴那么一问,这时李素就可以上前提出自己的建议供宰相参考,采不采纳是宰相的事,但能够在尚省里合理合法地表达对国事的处理意见,本身就是一份很了不得的荣耀。

这个官职可不是火器局监正这种权力外围的闲散官,而是实实在在进入了权力中枢,大唐朝廷治理天下的每一道政令几乎都会经过他的手来往传递,而且如果李素这几年能够在尚省里待得老老实实不出幺蛾子,并且在处置某些国事时意见中肯老练,或是推陈出新,那么再过十来年,李素的地位会实现质的飞跃,从都事到郎中,再到左右丞,以李素表现出来的能力。如果能够改掉懒惰的坏毛病的话,等房玄龄长孙无忌这些重臣老迈之后,下一个接任大唐宰相的,多半便是李素了。

这是李世民对李素的期望。

自从李素在西州经历了战火的洗礼。磨砺了性格之后,李世民便将李素未来的官路安排好了,对于李素,李世民确实是抱以厚望的,正因为厚望。李世民才会选择把他遣去西州磨练打熬,历经生死之后,自有锦绣前程等他。

许明珠不懂官职背后隐藏的意义,她是个很单纯的人,单纯的觉得夫君入尚省当官便是大人物,非常非常大的人物,连逻辑都很单纯,因为尚省是帮皇帝陛下治理天下的,所以夫君就是治理天下的。

然而,伴随着封官的喜事。接踵而来的却是夫君即将入狱的坏消息,而且夫君入狱完全是被她所牵累,夫君张开了手,帮她挡住了灾噩,许明珠又觉得自己不仅一无是处,而且还给夫君惹祸。

当初她为夫君来穿行大漠,塞外的风沙,路途的艰辛,刀兵的险恶,这些都磨练了她的性格。到长安后,许明珠明显比刚嫁进李家时自信多了,她的性格里多了一些坚韧,执着。不屈的东西,这些东西触不到摸不着,却实实在在蛰伏于她的血脉中,与她生息共存,这些日子以来,她时常告诉自己。终于能够勉强配得上夫君了。

可是今日,当李世民的处罚降临,许明珠颓然地现,原来自己仍是那个一无是处,只能给夫君添麻烦,而且永远需要夫君周全保护她的弱者,许明珠的心情顿时落入了低谷,久违的浓浓的自卑心理慢慢抬头。

“妾身终究帮不了夫君。”许明珠低垂着头,眼泪无声地顺腮而落:“夫君,妾身真的很想帮你,只是妾身真的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妾身以为是对的事情,做出来后却还是给夫君惹了麻烦,妾身该怎么办”

马车摇摇晃晃,队伍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许明珠低沉的啜泣声,马车前后的百名老兵听得清楚,方老五走在马车前面,嘴唇抿了抿,然后一挥手,老兵们很有默契地离马车远了一些。主家的家事,大家很识趣地不打扰。

李素听出了许明珠语气里深深的自责和自卑,暗叹了口气,笑道:“夫人妄自菲薄可不对,知道陛下今日在曲江园和我说了什么吗?”

许明珠情绪低落,流泪摇头。

见她没有应,李素便自顾笑道:“陛下说,我这辈子好福气,娶了个有情有义,不离不弃的好姑娘,家有贤妻,李家兴旺之日不远了。”

许明珠仍低垂着头,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闻言睫毛微微一颤,泪珠顺势落下。

“夫君又诳妾身,若陛下真夸我,怎会罚你入狱?”许明珠闷闷地道。

李素叹道:“你我夫妻,我怎会骗你?陛下确是这么说的,三月前我们长安时,陛下晋我县侯爵位,同时升你为五品诰命夫人,西州是我和弟兄们浴血奋战守住的,你觉得陛下无缘无故为何升你诰命品阶?”

许明珠这时才悄悄抬起了头,显然认真在听。

李素接着道:“因为西州能守住,不仅是我和弟兄们豁命以赴,更重要的是你的功劳,若无你千里奔波搬请救兵,西州靠我们数千残兵根本守不住,陛下那道封赏旨意,赏的便是你对我的情义,还有来千里穿行大漠的辛苦,夫人,你比你自己想象中的重要。”

许明珠眼泪顿止,杏眼渐渐绽放出了光芒,如春风化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