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一声喝断,地主家门前的下人仆役们惊呆了。

这声喝喊不可谓不霸气,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浓郁的跋扈味道,特别是高阳说这话时面孔朝天,两只小鼻孔冷冷地瞪着地主家门前的家仆,模样非常的来者不善。

门前的家仆们呆呆地看着她,以及她后面十来个明显已开启打砸抢模式的侍卫们,时间仿佛凝滞不动,后面的院子里却仍能听到和尚们喃喃念诵的梵音。

高阳不耐烦了,刁蛮公主怎会忍受被一群下人这样傻呆呆的注视,手中马鞭高高扬起,风驰电掣般狠狠挥落。

啪!

伴随一声惨叫,一名下人脸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痕,旁边的人见势不妙,连滚带爬朝院子里跑去。

地主家姓冯,隋乱之时也是贫困农户,和太平村胡家的发迹史大同小异,趁着大唐高祖皇帝立国那几年做点小买卖,一步步将家业扩大,最后终于成了富甲一方的地主土豪。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古今通用。

冯家到了第二代时已有些为富不仁的势头了,到了第三代,家里几个子弟更是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当然,再怎么变坏也只限家里和外面的青楼楚馆,对寻常的庄户百姓,借冯家一个胆子也不敢欺负。

死去的丫鬟没有名字,连籍贯都模糊不清,只是有年灾荒,被人扔到路边的草丛里,哭得嗓子哑了,被过路的冯老爷捡回了家,落了贱籍。

小丫头长到十二三岁,终于出落得有点模样了,终究免不了被冯家糟蹋虐杀的命运。

听说门口有人闹事。冯家家主怒气冲冲跑出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人生至痛,还有人来大闹丧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冯家主领着一群护院家仆气势汹汹冲出门外。见门外静立着十余匹高头大马,马上皆是剽悍汉子。为首一人身着红衣猎装,俏面冷肃,竟是一名女子。

冯家主当即呆了一下,接着怒道:“尔等何人,来我冯家意欲何为?”

高阳冷冷一哼,道:“你是这家的家主?”

“不错。”

“逼死丫鬟的人是你儿子?”

冯家主再也忍不住怒火,暴喝道:“哪里来的女恶贼,胆敢污蔑我冯家!我儿已逝。老夫却没死,再敢胡言一句,誓不与你甘休!”

高阳黛眉一挑,一股怒火在胸中越烧越旺:“田舍老奴胆敢辱骂本宫,你儿子伤天害理,虐杀下人,他做得我却说不得了么?”

说完扬起鞭子,狠狠朝冯家主脸上抽去。

啪地一声脆响,冯家主猝不及防之下,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鞭痕。惨叫一声倒地痛嚎不已。

这一鞭子顿时炸了锅,冯家的护院下人们纷纷斥骂着上前,高阳眼中戾光闪烁。扬鞭指着冯家宅院,怒道:“给本宫把这破地方踏平了!”

显然高阳平日干过的打砸抢之类的事情不少,身后十名侍卫非常熟稔地齐声应是,手中缰绳一提,竟骑在马上冲进了冯家前院,遇到上前阻拦的护院家仆,一记节镗挥去,护院纷纷倒地。

寻常地主家的护院,跟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卫相比。其武力值无异天壤之别,几个照面之下。冯家的护院们倒下一半,还剩一半生了惧意。纷纷抱头跑远,高阳的侍卫们就这样一路高歌猛进,骑着马闯进院子里。

院子里原本团坐着一群念经的和尚,此刻见事生骤变,和尚们本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来做法事,他们的业务范围只是给死人超度,不包括给活人挡灾,见侍卫们如狼似虎般冲进来,一副片瓦不留的架势,和尚们连佛号都来不及宣一声,院子里遗落的各种香案,烛台,法器和经书等等都顾不得再收拾,忙不迭跑得远远的。

随着十名侍卫的闯入,冯家全乱了套,一家大小男女狼奔豕突,尖叫连连,院子中间的灵台白幡魂旗供品被扔得满地都是,侍卫们见东西便砸,见人便打,下手端的狠辣无比。

须臾间,冯家院子里的人全跑光了,只剩下四周的空屋和亭台。

侍卫们从马鞍皮囊里取出三根粗绳,随手一扬一套,长绳恰好套在灵堂上方的横梁上。

十匹马被侍卫们鞭得嘶鸣不已,脚下一发力,接着便听到一声轰然巨响,整个灵堂被绳索生生拉得垮塌,轰隆隆的声响过后,数根房梁以及无数破瓦碎砾如洪水般砸在灵堂正中停放的一具黑色棺木上。

冯家家主刚被下人们搀扶起来,正待进院子跟高阳等人继续理论,一脚跨进门槛,冯家主惊愕抬眼望去,然后便看到令他瞋目裂眦的一幕。

装着亡子的那副全新柳木棺材被房梁和瓦砾砸得偏向一旁,棺木上布满了无数刮痕,侧边甚至裂开了一条大缝。

冯家主见此情形,不由惊怒交加,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心头一阵逆血上涌,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一场四平八稳的丧事,因为高阳的一个决定而变得凄凉悲惨,冯家主站在门槛内,眼珠红得像一匹嗜血的饿狼,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却呆立原地,一步也不敢跨过去。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