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瘙痒。

轻轻一摸。

便是剧烈的疼痛。

“噗”的一声,眉心正中央,就此绽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纹,鲜血像是压抑不住的瀑布,从那个极其狭窄的洞口内喷薄而出。

连绵不绝。

这是细雪剑尖“轻戳一下”的结果。

这是收剑前的最后一下。

就像是徐藏点死小无量山山主的那一剑。

一分威力。

却有七八分的神韵。

宁奕刚刚的出剑杀人,利落至极,但却没有动用星辉。

他记下来了徐藏登小无量山时候,所递出的每一剑。

那个男人出剑很慢,便是为了让自己记住,让自己学会。

于是宁奕刚刚的出剑,便是按照徐藏出剑的轨迹,一模一样的复刻。

很快。

很锋利。

很实用。

这是剑道最极致,也是最简单的道理。

杀人。

场上的风气,吹动宁奕的黑衫。

他收剑而立,油纸伞别在腰间,一如既往的安静和祥和,看不出曾经出鞘杀人的凌厉模样。

杀人的那一刹那,他像极了当年的徐藏。

收剑之后。

他就是宁奕,也只是宁奕。

......

......

宁奕皱起眉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刚刚杀人之时,身上未溅到丝毫的血液,剑是凉的。

持剑的掌心却是温的。

他的心境不是很平静。

此时此景,让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杀人,在安乐城杀马贼,那时候的自己,跟随在徐藏身后,每一次递剑都很努力,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够杀死对方。

如今他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

强大到,在面对之前的敌人,宁奕再也不需要竭尽全力。

他每一次出剑,都可以抹去一条性命。

到了如今的这个程度。

宁奕的心里,终于有一个问题开始盘旋......

徐藏当初告诉自己,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个道理,是对是错?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因为一旦放过了,被自己放过的人,不会心怀感激,反而会更加憎恨自己,于是更加拼命的修行,终有一天,自己还需要再花费更大的力气,去“杀死”对方第二次......这是徐藏告诉宁奕的。

那时候宁奕记下来了。

他必须要十分努力,才能保证自己在安乐城外的每一次冲杀里,杀死敌人。

活下来。

所以他一直谨记着徐藏的话。

他每一次出剑都竭尽全力,抱着杀死对方的必杀信念。

可到了今天,这一句话,还适用吗?

宁奕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无辜者”。

......

......

“哐当”的物事坠地声音。

是扇子坠地的声音。

眉心开了一条猩红瀑布的瘦削男人,手中的羽扇啷当落地。

铁九缓慢跪在地上,已无了一丝一毫的气机。

这只是一把扇子。

一共有三把。

还有两把。

那两位持扇的婢女,手中已无任何一物,她们噗通一声跪倒,嘴唇发乌,看着宁奕,眼神一片空洞,只余下无尽的绝望。

在这种绝望下,她们说不出一句话。

她们如今还活着......可是与死了并没有什么区别。

收剑而立的宁奕,重新翻身上马,低头看着两位婢女,木然开口道:“如果你们选择缄口沉默,保证不把今日的事情传出去,那么你们还可以重新做人。”

这一句话,让两位婢女愣住了。

不仅仅是两位婢女。

闭上双眼的裴烦丫头睁开了双眼。

她望着远方策马缓慢前行的宁奕,眼神深处的意味有些复杂。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知道,宁奕在刚刚踏上修行之路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徐藏的杀人教育,像是一枚钉子,钉入了他的脑海里。

能够得到徐藏的教导,是一件天大的幸事,以徐藏的声名,地位,实力,教导的剑术,一定是大隋最强大最无敌的剑术。

事实上的确如此。

生死搏杀之中。

徐藏告诫宁奕,杀戮之时,不要放过任何一条“活”的性命。

这就是徐藏的“道”。

如果今日,把宁奕换做徐藏,那么这些人,一个也不会活着留下来,那两位摇扇的婢女......也不例外。

抱着铁盒,从余悸之中脱离出来的闫绣春,一只手按在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她策马而前,追上宁奕,眼神里满是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