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毙”这种刑罚早在春秋战国时已存在,这是一种很折磨人的刑罚,被行刑者不仅完全断绝了生望,而且死亡的过程非常痛苦,被活活打死的滋味很不好受。

五名突厥人今晚有幸享受到了这种滋味。

棍棒狠狠击中他们的头部,数声闷响之后,五人的头颅冒出汩汩鲜血,人还没死,甚至还有意识,棍棒紧接着朝五人的身体各部位击去,五人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行刑的禁卫显然是老手,每一棍落下,恰好击中身体的关节部位,将他们的骨头关节击碎,数十棍后,五人的身体已成了一堆没有反应的死肉。

待到全身的关节被击碎后,五人差不多离死也就一步了,行刑的禁卫这才抡圆了棍棒,狠狠朝五颗头颅砸下。

啪的一声,五颗被砸烂的头颅像被人暴力踢碎的西瓜,红的白的洒满一地,尸身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

李承乾手脚冰凉,脸色铁青看着地上的五具尸首,眼中流露出恐惧,恶心,怨恨……各种情绪在眼中反复交织。

常涂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挥了挥手,行刑的禁卫退下。

“请太子殿下这便随奴婢去曲江园面圣吧。”

李承乾木然点点头,仿佛失了魂魄般呆呆地跟着常涂往东宫外走去,走出东宫,李承乾忽然弯下腰,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到没有东西可吐,李承乾这才直起身子,朝常涂笑了笑。

很诡异的笑,谁都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个时候居然笑得出。

“给常伴伴添麻烦了,孤今日醉酒,若非常伴伴来得及时。孤险些做下错事。”

“伴伴”是李世民的皇子公主们对常涂的尊称,对这位追随服侍了李世民半生,立誓将来殉陵的老宦官,皇子公主们还是很敬畏的。

常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殿下如何作为,与奴婢无关。奴婢只遵陛下旨意而已。”

李承乾笑得愈发灿烂了,连连点头应是。

常涂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在前面领路,李承乾跟在常涂身后,身影隐没在昏黄的光亮中,看不清表情。

…………

…………

曲江园的凉亭里,李世民挥退了周围所有的宦官和禁卫,李承乾跪在他身前伏首请罪,李世民表情冷漠。奇怪的是,竟一句话都没说,看着天上的圆月呆呆出神,父子二人之间这种诡异的气氛整整维持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李世民忽然挥了挥手,下令回太极宫,然后起身,绕开身前跪着的李承乾。离开了凉亭,从头到尾。李世民一句话都没说。

李承乾仍跪在凉亭内,看着父皇的背影消失在园林黑暗的阴影里,他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仿佛掉进了冰窖。

李承乾离开时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回到东宫时已是深夜,前庭的五名突厥人的尸身已被清理。连地上的鲜血也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李承乾踏入前庭,不知怎的忽然泛起了恶心,弯下腰开始呕吐,胆汁都吐出来了。仍觉得不适,刚才那五名突厥人被杖毙的样子,那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交织混杂在一起的画面如噩梦般在他脑海里不停浮现。

生平第一次,父皇对他如此严厉,当着他的面处决了蛊惑他的突厥人,也是生平第一次,父皇对他如此冷漠,冷漠到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欠奉,父子之间从未如此陌生。

走进内殿,一道娇小的身影迎上来,此人男生女相,昏黄的灯光照映下,他的脸艳若桃李,竟是绝色倾城之姿。

此人正是出身太常寺乐童的称心。

见太子进殿,称心迎上前,一脸梨花带雨,哭得凄然。

“殿下……奴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称心拉着李承乾的手大哭。

李承乾满腹怨恚惊惧,见到称心时竟莫名其妙平静下来。

二人相处三年,以李承乾喜新厌旧的性子,称心竟然没失宠,反而在李承乾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足可见称心还是有一些本事的,至少别的女子或男子便做不到让他心境平静。

“说甚傻话,孤只不过去见见父皇而已。”李承乾强笑道。

称心摇摇头:“是奴害了殿下,当初不该在殿下面前摆弄突厥人的东西,害殿下也喜欢了突厥物事,闹出今日这桩祸事……”

“孤喜欢的东西,喜欢便是喜欢,谁也勉强不得我,与你何干?”李承乾笑容渐渐被愤怒代替,握紧了拳头,如受伤的野兽般低声嘶吼着:“只恨孤无名无权,登不上那个位置便处处被人所欺,此生不得肆吾所欲!”

称心一惊,急忙道:“殿下,隔墙有耳,此话大逆,不可胡言。”

李承乾朝殿外瞥了一眼,悻悻一哼,终于还是不敢再说了。

“说来还是奴的不是,殿下终被奴所害,今夜那五名突厥人被杖毙,奴当时便躲在内殿屏风里偷看,吓得六神无主,当时真怕下一个便轮到奴了……”称心说着抚了抚胸,抬眸痴痴地看着李承乾:“奴怕的是,死后不得与殿下再见,奴不怕死,奴怕相思……”

李承乾闻言,顿觉整颗心都被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