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则是停船靠岸,下得船来。

码头上,范仲淹、王德用等一众师长都在岸上相送。

范仲淹见唐奕下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还下来做甚?径自上路便是。”

唐奕则是站定身形,大大的给几位师长作了一个揖。

“奕走了,师父们,万万保重身体......”

“行了。”王德用甩着手。“走吧,走吧!老夫这身之骨硬朗着呢,不用你操心!”

说完,又叮嘱道:“过两年娃娃大了,送回来给我们老哥儿几个瞧瞧。”

“行!”唐奕重重点头。“到时,奕亲自给您老送回来。”

“......”

王德用闻言,没说话。

孩子能回来,唐奕就......不太容易回来了。

“走吧......”

老将军无力地再次催促,然后背过身去,再不看唐奕一眼。

唐奕咬着牙,再次与众师长深深一礼。也不再啰嗦,上前搀扶尹洙,上船离去。

这一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

————————

去涯州的路线已经走过几遍了,自是轻车熟路。

顺汴河南下,入泗水,经淮河入海,之后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

本来江河所用的槽船是平底的,经不起风浪,所以在淮河入海之时,依例要换乘尖底海船。

可是,这一趟的船只实在太多,要是全部换乘,五百多艘槽船,起码也要百多艘海船调度。这一卸一装,又得十多天的时间耗费,实在是太麻烦了。

所以,唐奕和随行的管事一商量,索性就沿着海岸线慢慢走吧。这一路上也就过琼州海峡稍需注意,倒也不算难事。

这一日行至新会,本不是靠岸之机,唐奕却意外的下令停船,要下船一游。

众人皆是生疑,好好的停什么船?上什么岸?

尹洙也是好奇:“槽船入海本就走的慢,已是延误了行程,大郎又为何要在此处耽搁?”

唐奕看着船下的孤岛海峡,神情有几分凝重。

“只是想来看看......”

说着,淡然一笑,又道:“尹师父也下来走动走动吧!”

尹洙自无不可,点头跟着唐奕下船。

走到一半,唐奕回头看了一眼船舱,“那一家人呢?”

尹洙闻言,苦笑对之。

“那一家还转不过那个弯,估计不到涯州,是不会出来的。”

唐奕无奈耸肩,随口吐槽:“装什么清高嘛?自己遭罪,连带一家老小都跟着受罪!”

......

唐奕嘴里的那一家,当然就是贾昌朝一家。

没错,是“一家子”...

老贾这回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就来了。

估计老贾是怕汝南王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没办得了他,等他一走,会对自己家人不利,所以夫人儿女,带了一大家子,是一点没和唐奕客气。打算全家都吃唐奕的,喝唐奕的了。

可是,你都这么不见外了,那还装什么鹌鹑?自打出了开封城,老贾也真有那股子劲儿,就没出过舱房。

唐奕也是佩服,你这能躲到什么时候去?早晚不得出来见人?就不信到了涯州你还不出来,怎地?打算窝吃窝拉,就住船上了?

想想就觉得有意思,堂堂贾昌朝,也有解不开的结。

一边暗自摇头,一边与尹洙踏上了岸。

脚踏在湿软的沙滩上,唐奕抬头四望:

并不算秀美的海岛,并不算磅礴的景致。近处浊浪击岸,海水不清;远处稀松的林子,光秃山石岩壁。

说实话,真的是一点看头都没有。

可正是这份普通,倒让唐奕的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尹师父相信命运吗?”

无端端问这么一句,把尹洙问了一愣。

“你年纪轻轻,什么命运不命运的!?”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这要分怎么说。”尹洙坦然道。“以为师来说,当年在邓州重病等死,那就是我的命。”

“大郎和孙先生的出现,又改变了我的命运。”

“可是,换一个角度来说,你们的出现同样是我的命!分别只在命好、命坏罢了。”

“谁又能说的清呢?”

唐奕闻言,长出一口气,由感而道:“我能改变老师的命运,那到底能不能改变大宋的命运呢?”

“......”

尹洙更是糊涂,这孩子今儿个是怎么了?尽是说些暮气沉沉这莫明之言。

他哪里知道,新会,还有他们所处的这个荒岛,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崖山!

两百年后,就是在这里,陆秀夫背着少帝赵昺跳海,熄灭了赵宋最后的一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