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今日之盛,便是以农固本,以工商为富。

农与工、商都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这三者虽然都很重要,实际上并没什么特权。

唯独一个士,需要说道说道。

士重要不重要,极重要。

但是,这不是让这部分人地位超然的理由!

考个秀才,就免了税赋和徭役。

考个举人,干脆就能免去所有托付给他的田地的税赋和徭役。

见官不拜,寻常官府连审问的权利也没有。

与县太爷以朋友相称。

一旦成了乡绅,其实也根本不用再去做官,在乡里就能成为一方豪强。

只是这样的人,对于朝廷又有什么益处?

于公,他们非但不能缴纳分毫税赋,还使得原本应该上缴朝廷的田税,落入他们的腰包。

使得国朝税银日益亏空。

前明不就是被这些人给掏空的?

丁口日多,开垦的田地也一年比一年多,可朝廷的税银却一年比一年少。

于私,这些人在乡里肆意兼并土地,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横行霸道!

这样的人,又有何德何能位于农工商之上?

又凭什么享受朝廷的特权?

他们也能算是国朝根本?

张相,贾环说,随意去民间抽十个乡绅大族,这里面只要有三个家族,从未做过恶,从未仗势欺过人,他认打认罚。

砍他的脑袋都行!

你敢不敢保证,随意抽十个乡绅豪族,都是良善士绅?

不,不用十个,你能保证五个都是清白的,从没做过恶事的。

朕就支持你,驳回贾环所奏。”

张廷玉闻言,面色陡然涨红,有一种被人赤.裸裸扒光,晾晒于天下的感觉。

只是,他张了张口,激动的颤着嘴唇,却到底说不出话来。

他保证不了……

作为读书人中的一员,他太清楚这个阶层中的利益了。

实际上,自古而今,所有人都清楚……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只要读圣贤书,那么就要良田就有良田,要银子有银子,要女人有女人,要随从奴仆,就有随从奴仆!

然而即使真的中了举人,朝廷其实并不会发良田,发银子,发女人,发奴仆的。

那么良田、银子、女人和奴仆,又从何而来?

答案就如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就是用朝廷给予的特权,去光明正大的侵占,剥削!

只是这种事,从来都是一种潜规则。

从未有人讲明过。

尤其是,从未从一个天子口中说出。

今日,却从赢昼口中,不加一丝遮掩的说了出来。

道尽了这世间读书士绅们的无耻和下作!

“轰隆!”

又一声春雷炸响。

张廷玉不禁晃了晃身子,面色苍白。

他隐隐感觉到,一场数千年未有之大变革,就要发生了……

……

洛阳城南。

相比于神京都中的春雷阵阵,洛阳城还在艳阳天里。

春日暖煦。

只是,相比于神京南城早已铺设整洁的基础道路,又有五城兵马司每日巡视卫生,洛阳城的城南,就着实脏乱的太多。

道路崎岖不平,经久失修的石板路,坑坑哇哇。

路边甚至还有粪便……

杂草和乱石随处可见。

贾环见之,挠了挠头,看着隆正帝那张阴沉的脸,笑道:“陛下,都说仓廪足而知礼仪。

想来如今百姓们正忙着将自家家底儿弄满,没功夫收拾这些。

只要将各个路段,分包出去,最多大干三天,整个街头巷尾都会干干净净。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由衙门出面,招一些清洁工人。

每月给些银子,让他们每日负责清扫街道。

当然,先要把城里的路都修缮好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好了些,道:“这个法子,能管用吗?”

贾环忙道:“怎能不管用?说来也是百姓们走了大运,让陛下能看到这一幕。

如此一来,不止洛阳城的百姓,天下其他大小城池的百姓,都可遵此例而行。

其实也费不了多大的劲,只要……”

话没说完,忽地听到前面不远处坊间第一街道拐角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贾环话音登时止住,与隆正帝等人一起往前面看去。

周遭负责保护安全的便装侍卫们,手都纷纷放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