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你不如直接说完吧。”

黑安南轻笑一声,对安南揭示真相的举动毫不在意。

她向安南走来。

并在路过安南后,继续走到安南身后的窗口处。双手撑在这“自己家里”的窗台处,怔怔的望向夕阳。

而在她走到窗前时,她也正好将原本投射在安南身上的夕光遮住。原本面对面的两人,姿势也正好变成了背靠背。

之前身上披撒着辉光的安南,也就此遁入黑暗之中。

安南并没有转过轮椅来。

他就保持着背对少女的姿态,在轮椅上闭上了眼睛。

在黑安南看夕阳的时候,安南轻声道:“一个痛苦的、濒临疯狂的哲学家。

“这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意向。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往往愿意相信哲学家们手中掌握着某种晦涩难懂的真理,如果有闲工夫、或者在陷入迷茫的时候,也会愿意聆听他们的教诲。

“但与此同时,他们在大多数情况下——比如说在生产生活中,普通人又不愿意听哲学家的教训,认为他们是无用之人、学的东西都是无用而不着边际的东西。

“这种态度粗一看是矛盾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不矛盾、而且非常合理。

“人们愿意相信的,是远离他们平庸生活的哲学家;嗤之以鼻的,是停留在他们身边、与他们一同工作生活的哲学家。与其说这些人是对‘哲学’本身感兴趣,倒不如说他们是在向往着能够脱离自己枯燥的学习、工作的生活。

“如同男人习惯于在酒后谈论哲学。这本身就是一种放松——或者说,是对枯燥而庸碌的生活的逃避。讨论哲学、聆听哲学的行为,能够让他们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平凡’,借此从生活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换言之,他们根本就不爱好哲学。他们只是将哲学视为一坛无形的美酒。”

安南轻声说道:“一个了解了世界的部分真相,并因此而痛苦到近乎疯狂的哲学家。这相当符合一个对哲学丝毫不了解的人对哲学家的印象。

“而在他的梦中会出现这种意向,其实就意味着他想要逃避。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存在是不是真实的,自己的生活是不是真的有意义。

“但最终他的思考,并没有给出一个有力的、有效的、能够让他践行的道路。他只是痛苦的挣扎着,从他所窥视到的‘真理之片羽’中,意识到了世界的恐怖。

“他能够‘认知’,却无力‘改变’。因此他选择了逃避。

“他不希望自己看到真相,因此才会对揭示一切秘密的‘明天’抱有恐惧。”

安南的言语如同冰冷的手术刀。

将潜藏在这梦境之中的,连梦境主人都没有察觉到的,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一片又一片的剥离出来。

“至于‘黄毛’预兆着什么,也是非常容易看出来的。

“他的形象,是一个焦躁的、怠惰的、没有礼貌的年轻人。他没有什么学识,对自己如今所面临的一切都没有认知、更不了解自己所应背负的责任。

“他厌弃了自己枯燥的工作,并选择了逃离——

“这看似是正常的动机。但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内容是什么,这也正让他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打破这一点。他不知道如何让自己获得新的工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工作……更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最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于是他选择了逃离。他在工作上逃离了自己所熟悉的一切……但在生活上却完全没有离开。

“他是一个粗暴的、没有礼貌的、给人以不快感觉的人,但与此同时他待人处事却并没有出现恶意,反而看上去很温和。

“那么就很清楚了——”

阴影之中,安南的嘴角微微上扬:“‘黄毛’就代表了噩梦主人对自己的认知。

“从某种意义上,他憎恨着一事无成的自己。他虽然待人处事是‘温和而善意’的,却始终‘给人以不好的感觉’,而他认为这种不好的感觉来自于自己‘缺少礼貌’。

“到了这一步,答案就已经出来了。

“——这个‘梦’的主人,正是‘修补匠’!”

安南肯定的答道。

“你的意思是……死者是修补匠?”

背对着安南的少女,望着夕阳轻声问道。

“不。”

安南否定道:“真正的死者,是‘医生’。

“或者说——是修补匠的父亲。”

这个噩梦对雾界的土著来说,或许足够困难。恐怕只有夺魂学派那些经过专业教学的巫师们,才能从中找到线索——大多数人,恐怕都意识不到这些人是虚假的。

他们最多只能察觉到,这个村庄的不自然。但考虑到这只是一个噩梦,就算规则奇怪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只要他们意识到这些“存在”其实都是某个人的其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