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挑了挑眉头。

他注意到,奈菲尔塔利看向自己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她像是透过自己看到了另一人。

有些怀念、却又有些悲伤。

“请问……”

安南询问道:“您是想到了什么人吗?”

开朗温润的中年人声音,从名为“吉兰达伊奥”的替身中传出。

“是的。”

奈菲尔塔利没有撒谎,也没有含糊其辞。

能够滑开白银阶的先知法术与偶像法术,吉兰达伊奥阁下大概率是黄金阶的巫师。

谎言对他来说,恐怕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而持有【正义之心】的圣者,估计也对欺瞒者不会有什么好感……

“我的兄长,就是这一代的无畏圣者。

“我在想,您是否会是……‘正义’的持有者。”

奈菲尔塔利有些隐晦的答道。

因为她不确定,那三位隐秘之眼的“学徒”,是否了解这件事。

听到她的话,尼乌塞尔怔了一下。

他有些讶异的望向安南。

……吉兰达伊奥大人,居然是正义圣者吗?

“不,我暂时还不是……”

吉兰达伊奥对奈菲尔塔利敏锐的直觉有些讶异,对她居然真的认识另一位圣者而感到有些好奇。

不过初次见面,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忌讳、也不方便聊的太深入。这可能会影响第一印象。

所以安南礼节性的暂时略过了这个话题。但他自己却是没有什么隐藏、也没有虚张声势,只是将自己的情况如实道来:“以后或许会是,但我现在的确不是圣者……”

“您一定会是的!”

尼乌塞尔铿锵有力的大声说道:“除了您之外,别无他选!”

他这话充满了自信、声音极大,甚至打断了安南的话、让奈菲尔塔利吓了一跳。他甚至比吉兰达伊奥更加自信。

——怪不得!

不惜代价的,为没有任何利益联系的陌生人净化噩梦、解决他们的困扰。

甚至在他从极为危险的噩梦陷阱中醒来后,不仅没有索要报酬,就连自己在噩梦中到底经历了多么危险的事,也是只字不提。

吉兰达伊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无辜的死者澄清罪名、讨回公道——这件事的真相如何、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

毕竟被污蔑了名誉的人早已死去、也并非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但将零散的错误历史记录进行修正,是一件很麻烦还容易得罪人的事。若是嫌麻烦的人,应该将“德沃德并非是黑寡妇信徒”的事默默吞入腹中。

但吉兰达伊奥却没有这样做。

毫无疑问。

——如果这不算正义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几件能称得上是正义的事了!

尼乌塞尔望着吉兰达伊奥,眼中是毫不遮掩的钦佩之情。

这年头,哪怕是拜托最亲密的友人、甚至亲人去解决某些困难……如果这件事的确非常麻烦的话,回来对方也肯定会抱怨一番。

能够实话实说,客观叙述自己到底面临了何种困境的人,都已经是少数;为了强调自己的个人能力,为了让这件事显得更有趣,亦或是为了潜意识的让对方感激自己,让对方知道自己究竟付出了何种代价、冒了何种风险,更多的人,则会将自己解决的困难进行一番戏剧性的夸张。

受了些轻伤,讲出来的时候就是差点丢了命;垫付了些资金的时候,就要强调自己家里的经济情况有多困难。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将自己所遭受的困难、面临的困境默默吞入腹中。

因为他们深知,将这件事说出口……本身就是对求助者的二次伤害。并非是伤害他们的身体,而是伤害他们的尊严。

尼乌塞尔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位沉默寡言之人。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育他——绝不能因为自己对他人有所帮助就骄傲自满、认为自己是对方的恩人。

“——男子汉不能斤斤计较,不能挟恩图报,不能知恩不报。”

但尼乌塞尔的父亲同样还教导他:不要按照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要求他人。

而尼乌塞尔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做的。

或许正是这份责任感……才让比自己优秀许多的奈菲尔塔利,能够成为他的朋友。

尼乌塞尔非常感激自己的父亲,能够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他觉得自己的父亲虽然不是智者、却也有着一颗智慧的心。

他自己并非是真的傻,只是对很多事都不爱计较;而奈菲尔塔利又这么聪明、心灵也与他同样正直,这就让他平时可以不用带脑子出门、只要听奈菲尔塔利的指挥就可以了……

他也不难看出,在法律意识淡薄的地下世界,几乎不可能存在和自己一样的人。他一直以来,也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正如父亲的教导一般,他是一个沉默的善者。

不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