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是个风流天子,生下来就没有出过汴梁,平生所见不过是雪月风花。

如今满殿内都是一身血污,散发着腥臭的甲士,浑似传说中的阎殿来客,就连一向俊秀的少宰杨霖,也是这副模样。

梁师成目光呆滞地看了一会,自己的牙齿发出格格乱响的声音。往日里自己依托着赵佶作威作福,以禁中隐相自居。这大宋朝的文臣士大夫都不大放在眼里,更不必说这些只能供驱使辈的武夫走卒了。

如今事到临头,梁师成才突然发现,逢大变之际,自己在这些武夫军汉面前,什么都算不上,杀他如同屠狗。

杨霖拨开人群,走到皇帝近前,他实在是累极了,但是身体却保持着高度的兴奋。

这一窝子鸟人,把他从幽燕给生生拽了回来,就差一步自己就可以彻底击溃未来汉统的心腹大患,刚刚崛起于东北的女真鞑子。

杨霖展颜一笑,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尘灰,呲牙一笑白得出奇,指着梁师成道:“官家勿慌,这等奸佞把持朝政,祸害忠良,打压边关将士,私自结交女真,臣杨霖现在救驾来了。”

梁师成的威风权势全都是来自于赵佶,此刻他也不敢直接对骂杨霖,只是去看赵佶。

他自认为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因为大宋的争斗,轻易不会杀人,尤其是不会在汴梁杀人。

但是就算不追究他的罪责,现今地位也不必想了。能免官返乡,就是上佳。可内宦不比外官,别人有家族、有亲眷,内宦却是不祥之人,薰灼之时自然有人趋奉,失却权位之后却是鬼都不上门,只能凄凉终老。在安享了这么些年大宋最顶级的威风权势之后,那种凄凉景况,叫人如何能够承受?

好在杨霖很快就打断了他的这些忧愁,直接拔剑上前,指着梁师成道:“老贼,你祸乱朝纲这些年,本该将碎尸万段,凌迟处死,但是今夜便宜了你,一剑戳你个窟窿,送你归西。”

梁师成惊叫一声:“杨霖!你的妻儿在我手上,你不能杀我。”

咯噔一声,杨霖心中一沉,自己本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宫变成功。谁知道这老贼在这种时候,仍然有这份心思去害自己的家眷,虽说当初造了地道,但是汴梁城梁师成的势力着实不小,自己那一家子...

梁师成一看他的神色,顿时如同捉住了救命稻草,叫嚣道:“你快快领兵撤去,我们保证不再追究今日之事。”

杨霖身边的将士,全都耸然一惊,这要是退了,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活了。

杨霖抬脚踹在他的老脸上,一脚踢得梁师成满嘴是血,不知道崩掉几颗老牙。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这时候也不是儿女情长优柔寡断的时候,不然身后的骄兵悍将,不一定还会和自己同心同德,杨霖喝骂道:“老贼,你当我是谁,会受你的摆布。为了官家,为了大义,我那家眷就是尽数死在你这老贼的手上,我也要手刃了你这祸国奸佞。”

宋江心中暗暗计较,这汴梁说白了就三方势力最大,梁师成、蔡京和杨霖。少宰的嫡系都在倒杨风波中被贬黜出京,有的还被关押在牢狱。眼下最大的敌人,应该就是掌握了内侍省和禁军的梁师成,他麾下的高俅是禁军第一人,不杀掉他,梁师成一脉就有翻盘的可能性。

少宰这个人面冷心热,十分在乎家眷,并不是无情冷血的人。宋江生怕他犹豫,悄悄拽了拽身边的花荣。

“哥哥,你拽俺作甚,少宰说的多好。”花荣扯着大嗓门道。

宋江老脸一红,幸亏他足够黑,看不出来。他顾不上和这劣货生气,干脆上前,指着梁师成痛斥道:“金兵南下,马踏中原,实乃老贼之罪也!今日我等追随少宰,清君之侧,岂容你继续存活。弟兄们,一人一刀,共诛国贼。”

说完上前,一刀捅在梁师成的大腿上,凄厉的嚎叫声和血腥气让赵佶双眼圆瞪,说不出话来。

杨霖心中叹了口气,宋江够狠,一人一刀既是让梁师成受最大的痛苦,关键是在场的人都在赵佶面前动手见血,将来就是同进退,谁也别想脱了干系。虽说有点江湖习气,但是这一招确实好用。

赵佶他坐在床上,亲眼看着,在他眼皮底下动手,将来谁也不会被皇帝给拉拢走了。

党项首领别失野离上前,斩断了梁师成一个胳膊,此时老贼已经哭嚎不出声音来。巨大的疼痛和惊悸,让这个富贵了半辈子的权奸,几乎是没有吃过一点苦。平日里就算是出恭,都有几十个人熏香伺候。

到后来,所有的将佐都有意不捅致命的地方,梁师成保养的不错的身上满是窟窿,血肉模糊,状极骇人。

这般场景,殿内的内宦宫娥,全都已经吓得趴在地上,吓晕的也不在少数。

出乎杨霖预料的是,老妇人一般,年近七旬的杨戬,竟然也跳了出来,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把短刀,在梁师成的身上刺了一刀,弄了一手的血。

有几个还算理智的,看着梁师成的惨状,心中却在想,明日这汴梁城中,不知道要死多少位高权重的人。

一人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