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解冻的白屿河,河水湍急。

秋汛之际,碧波翻飞,滚滚而去。

江水悠悠,浩荡南下,两岸浮桥上,杨霖看着翻滚的碧浪,好似湮灭了一切痕迹,王侯将相,江湖草莽,在岁月的流逝中,都不过化为虚无。

北境荒凉的旷野上,也许只有这天地、只有这山川大河,才是永恒的存在。

完颜阿骨打,一个自己熟记于心的名字,杨霖没有见过他一次,但是已经亲手将他送进这洪流中,被冲刷的干净。

作为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他是女真的英雄,但是对于辽人和宋人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灾难。

女真之于这片土地,和地震、火山、洪灾、瘟疫一样,就是彻头彻尾的灾难浩劫。

他们的崛起,带来的是杀戮,奴役和野蛮的倒退。

当野蛮战胜了文明,遍地都是残破的尸首,人这种好不容易诞生出灵智的物种,又短暂地回到了靠着武力弱肉强食的社会。

杨霖扩了扩胸,吐出一口浊气,大声道:“渡辽水,此去咸阳五千里。来时父母知隔生,重著衣裳如送死。亦有白骨归咸阳,营家各与题本乡。

身在应无回渡日,驻马相看辽水傍。

此地是我们由守转攻的起点,两岸堡寨林立,大宋将士从此地,直捣黄龙,扫净鞑虏,开百世万世之太平。惟愿我战死之将士,魂兮归来仍知渡此河回乡。白屿河从此改名英灵河。”

很快有官员记录,然后便是刻石做碑,更改地名。

似乎是感觉到杨霖有些伤感,在一侧的折浣香握着他的胳膊,柔声道:“打赢了女真人,以后就不用打仗了,不打仗就不会死人啦。”

徐月奴嗤笑一声,道:“没了女真人,还会有别的鞑子的,她们坏得很,又不肯种庄稼,没得吃了就来抢。”

“太不要脸了!”折浣香没有一点将门千金的见识,浑身的天赋点,都点在身段相貌上了。让人不禁怀疑,曾经出过杨家将老太君的折家,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极品花瓶来。

杨霖轻笑一声,不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更是天方夜谭。

不过他可不打算跟自己这个爱宠讲解,能给女人讲清楚一件事,除非这个女人本来就懂,或者感兴趣,不然比登天还难。

一甩披风,杨霖带着她们,登上马车,大声道:“陆谦,启程,回汴梁!”

折浣香欢呼一声,挽着杨霖上了马车,她的女儿已经让丫鬟婆子们带着,由徐家庄护送到了汴梁,这么多天没见,着实有些想念了。

躺在马车内,一身疲惫的杨霖,也已经十分想念汴梁。

这一场大战之后,短时间内,自己应该不会再有如此操劳的时候了。

双手枕在脑后,杨霖在车内翘起腿来,自在地笑着说道:“接下来的事,可就不用我亲自动手了。”

他的本意是,禅位这件事,手下人应该给自己办的明明白白的。

但是徐月奴和折浣香对视一眼,脸色一红,将他的翘着的二郎腿按下来,一前一后骑了上来。

杨霖赶紧摆手道:“作甚?这是作甚,我说,你们误会啦,我没有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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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一早就开始洒扫城门,郊外树上都缠着红绸,无数百姓走上街头,准备着桌椅板凳,小吃饮品,等着欢迎将士们凯旋。

随着胜仗越打越多,百姓们迎接将士都迎出一套完整的规程来了,就如同不定时来一个佳节一样。

一个多月前的中秋,杨少宰于黄龙府外的达鲁古城击败女真,灭了不可一世的大金帝国。

从此北方再无强虏,捷报传来,憋屈了百年的开封百姓,欢度了最隆重的一个中秋节。

绚烂的烟花,映照的东京如同白昼,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对于这个不缺吃喝,解决了温饱,而且普遍比较富裕的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来说,民族认同和自豪感是十分强烈的。

即使是街头人憎狗嫌的泼皮,也喜气洋洋,与有荣焉。

大宋东京汴梁的城镇风貌,市民素质,过去千年的后世,也鲜有能达到的。

如今更是了不得,北征的英雄将士即将回归,这里面就有表现出彩的开封府子弟,京营新军。

蹴鞠联赛的开启,让各地的乡土意识得到了一次重新的提高,开封尤其如此。

大宋各省之间,已经有了彼此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这也是吃饱了饭之后的结果。

哪个地方出了出彩的人或事,当地的父老、乡党、小娘子,往往将他大加吹捧。

人肚子不饿了,就要追求精神层面的满足了,蹴鞠联赛和高衙内的契丹兄弟留下的马球联赛,是最火爆的球市。

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收益的同时,也催生出许多的职业,养活了一大帮子人。

不光是汴梁城中万人空巷,参与这场入城盛世,就是昭德坊内,也早早就洒扫准备。

杨霖这一走,几乎又是一年,府上主人家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