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漫卷过,草木半焦黄。

距离三方和谈过去了十天,茶马商道上越来越热闹了。

耶律大石发狠般赌咒的西北招讨司五十万大军,并没有一兵一卒出现在克烈部的草原上,远在上京的契丹权贵,为了几十车珠宝黄金,把大辽的利益卖了个精光。

无数匹耐力强悍、暴乱不惊的蒙古马被卖到大宋的西军兵营,一队队的克烈战士,如同货物般被交易到夏州,在这里接受西军的分派,充斥到各个营中。

而蒙古人也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粮食、食盐、铁锅...

在河北边界憋着劲搞摩擦的童贯,愕然发现契丹人半点怒气也没有,根本没有要携怨报复的意思。

梁师成童贯一系,想要藉由伐燕,重新霸占朝堂的想法落空。

天高澄净,地阔草深,杨霖扩了扩胸,俯瞰着草原,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此次西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步步惊心。

既要对付强大的契丹,又要分化拉拢羌人,还得防着自己人背后使阴招。

所幸自己所求的结果已经达到,接下来就是埋头发展,等待着风云激荡的大战在北边拉开帷幕。

若是被梁师成他们得逞,宋辽一旦开战,女真趁势崛起,那可就真成了比原本历史还糟糕的烂摊子了。

杨霖自嘲似的想到,这次功劳论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可惜的是天下人几个能看透...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老将,年约六旬,身材魁伟,颌下长须已经有了几缕白色,神情淡淡的,却给人一种坚毅如钢的感觉。举手投足间,不时流露出凛冽的杀气,显然是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正是西北重将种师道。

杨霖望着校场上排队等候领大宋盔甲武器的羌兵和蒙古兵,笑道:“‘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如今胡马不用夺,胡人也为我所用,西北首要的目标当然是恢复民生生计,不过接下来大理稳定之后,大宋吐蕃必有一战,你们西军不可懈怠。朝中多少文臣,一双双眼睛可都盯着你们呢。”

种师道微微一笑,眼下的局面来之不易,他如何会不懂得珍惜。

“少宰尽管放心,我听少宰话里意思,是要返回汴梁了么?”

杨霖点了点头,久离汴梁不是好事,没有自己看着,王黼、蔡攸这些鸟人撺掇着赵佶指不定搞出什么事来。

走到城下,西北各州的官员,有资格的尽数到场。

杨霖也不管在场的都是什么族的,反正是以汉人居多,便朗声道:“西北胡汉杂居自有民情在此,尔等管制地方,其实并无甚难处。你们知道什么政策是最好的么?”

种师中笑道:“愿听少宰教诲。”

“一视同仁!”杨霖晃着食指道:“凡是宋境之内,尽是吾皇子民,全都要一视同仁。不管是格外优待还是欺虐凌1辱,都会让其他族人抱团而与汉人离心离德。你们为官一任,治理地方,难免遇到各族问题。汉人偷窃打几板子,羌人偷窃就打几板子;汉人灾年拿多少赈灾粮,回鹘人就吃多少。”

说完转向西军诸将,道:“一个道理,汉人杀敌多少赏银,羌兵就多少;汉人建功怎么提拔,蒙古人就怎么提拔。”

在场的文臣武将,不管是横山七羌还是克烈部的头人,全都点头称是。

外面陆谦进来,询问是否启程。

种师道挽留道:“明日便是中秋,少宰何不过完再走。”

杨霖刚想回绝,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道:“既然如此,便后天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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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谷,折家,中秋夜宴。

西北世家,累世积攒,豪奢并不弱于汴梁权贵,甚至犹有过之。

宴席设在内宅一处精阁内,阁中设有四隻高及阁顶,可供排烟的熏炉,这会儿已经烧了多时,阁内温暖如春。数十名美婢分列两排,一眼望去,满目珠翠,花枝招展。

席间玉盘珍馐不必多说,府谷折家的豪奢,即便打了百年仗也差毫分,杨霖在汴梁虽然早已是见惯的,来了西北还是第一次这么安逸,也让他感到久违的舒适。

光杨霖身边就有四个羌女侍姬环侍桌旁,玉指操箸,翠袖斟酒。

这些羌人部落送的少女,穿上汉家服饰,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

吃到一半,婉转的笛声响起,随後是幽幽的箫声。

折府的歌伎击鼓吹笙,操琴抹弦,珠帘外六名舞伎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声翩然起舞,满庭彩衣雲飞,香风四散,令人耳醉心迷。

西北诸将,挨个敬酒,杨霖笑着推辞,这时候陆谦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番话。

杨霖神色一喜,频频点头,然后低声跟陆谦吩咐几句,让他从速去办。

陆谦面带难色,被杨霖瞪了一眼,快步出去。

在场的西北诸将纷纷侧目,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杨霖正好起身道:“今日恭贺仲秋,本官在外不能和家人团聚,却不能拉着你们一道。